司機大哥專注地聽廣播,沒注意他們剛才的對話,聽祖喻叫停車,只當是醉鬼要吐了,連忙將車停在了路邊。
車還沒停穩,祖喻已經推開車門踉踉蹌蹌地躥了出去,左翌傑阻攔不及,連忙推開另一側車門追了下去。
祖喻重心不穩地沿著原路往回走,嘴裡焦急地念叨著,“......哪兒呢?......哪兒呢?”
走出沒兩步,猛地被人從身後扯住了胳膊。
左翌傑一把將人拉了回來,額角急出了一層汗,不由高聲道:“你幹嘛呢?!”
混亂中祖喻沒顧上抬頭去看左翌傑的表情,只一味地掙開他的手,繼續固執地往前走,嘴裡嘰裡咕嚕地嘟囔著,“不是......你......你把他扔哪兒了?”
左翌傑再次用力將人扯了回來,面對面地扳著祖喻的肩膀,臉色比剛才更陰沉了幾分,“你到底要去哪兒啊?”祖喻吐字不清,他完全沒聽清他都說了些什麼。
“......我去找他。”祖喻心煩意亂地皺著眉,再次掙開了他的手。
“他是誰?”
“我得找他......”
左翌傑搓了搓頭發,扭頭吐出一口氣,再次牢牢抓住祖喻的胳膊將他拉了回來,這回祖喻被扯得夠嗆,腳下不穩,一頭撞在了左翌傑胸口上。
不滿地抬起頭,這回,他看清了左翌傑的表情。
“不許去。”左翌傑眼眶微紅著,以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緊緊盯著他。
祖喻不由一愣,“什麼?”
“我說不許去!”左翌傑用力捏著他的手腕怒吼道,胸口因為情緒激動而劇烈起伏著。
祖喻愣住了,那瞬間似乎酒也忽然醒了大半,因為左翌傑不知為何看起來很傷心。
左翌傑不說話,就這樣傷心又憤怒地看著他,然後毅然決然地扭開臉,拽著他的手大步往回走,一直走到停在原地的計程車旁邊,猛地拉開副駕的車門,讓他去看裡面的人。
看到好好窩在副駕裡酣甜入睡的蔣權,祖喻頓時傻眼了,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單音,“啊......”
“滿意了?”左翌傑喘著粗氣甩上車門,咬緊了牙根不無譏諷道,“......呵,我還能真把他扔路邊兒嗎?你看你要死要活的那樣兒!”
祖喻被這話刺了一下,皺起眉本能地抬頭還嘴道,“誰要死要——”但這回,那些將要說出口的話卻彷彿被按了靜音,詭異地湮沒在了空氣裡。
因為左翌傑看起來好像要哭了。
左翌傑......真的哭了。
盡管他在眼淚掉落的瞬間動作迅速地扭開了臉,並矜持地抬手擦了擦下巴,但祖喻還是在他扭開臉的同時看到了那顆瞬間滑至下頜的眼淚。
那滴沉重的眼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被銷屍滅跡,但已然在被銷屍滅跡前就砸在了祖喻心上,讓那些反唇相譏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兒裡。
祖喻瞬間清醒了大半,上前拉住左翌傑的手,軟聲道:“我......我沒跟你解釋清楚,”祖喻努力組織著語言,“這是我之前律所的老闆,我打算重新回律所了。”
祖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解釋清楚,但左翌傑背過身去,貌似眼淚掉得更兇了。
“對、對不起。”祖喻不拋棄不放棄地湊過去摟住他的肩,可惜只會笨拙地道歉,一次又一次重複地說著“對不起”。
茫然無措中,祖喻忽然意識到,這似乎是左翌傑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現出他的妒意和不安。
一個因為怯懦而故作灑脫的人,終於試圖鼓起勇氣抓住什麼。隱約有什麼過去他們都沒注意到的東西,正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糾偏。
“轉過來我看看。”祖喻拽了拽左翌傑的胳膊。
左翌傑巍然不動,背對著他甕聲甕氣道:“看什麼?”
“看你哭得醜不醜。”祖喻試圖逗樂他。
“廢話,誰哭起來不醜?”左翌傑還沒卸勁兒呢。
“不一樣,你是大明星嘛。”祖喻堅持不懈地拽著他的胳膊,終於把人掰了過來。
“攏共沒當幾天明星,早過氣了。”左翌傑擦幹淨了眼淚,這會兒正若無其事地仰著下巴,只有微微紅腫的眼皮兒能看出來他剛才哭過。
“呦,真不醜。”祖喻笑嘻嘻地湊到他臉前,“依舊璀璨奪目垂於山巔吶。”
左翌傑低頭瞥他一眼,一下沒繃住,“嗤”地笑開了,繼而更加不好意思地扭過臉去,“......真服了,你怎麼跟我越來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