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棠聽父親不是責備自己天天出去喝酒,一顆心微微放下,他便嘆了一聲道:“孩兒就是想不通,李維正的野心如此明顯,為何皇上就是看不到。”
“你以為皇上真不懂嗎?”葉天明搖了搖頭道:“就算他當時看不透,但事後他也能回過味來,只是他也無可奈何啊!就拿二十萬大軍來說,李維正把它交給了皇上,可軍隊誰在指揮呢?被平安指揮,下面的指揮使都是李維正的人,他拿到這二十萬又有何用,調他們向東,他們會聽話東走,向西他們也會向西走,可叫他們去打遼東軍。那就抱歉了,所以,李維正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向他提出支援新政,搞什麼不以言獲罪,這就是拿皇上的矛來攻皇上自己的盾啊!他能不答應嗎?”
葉如棠默然無語,半晌才道:“這一點其實孩兒也明白,皇上稱病恐怕多多少少也是在避李維正的風頭,可孩兒心中最不滿的,是一些官員既食君之祿,卻又幫著李維正說話,口稱削弱皇權妙極,眼中簡直就是無君無父。”
葉天明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道:“其實為父也是支援削弱皇權。”
“父親,你……”葉如棠愣住了。
葉天明擺了擺手,“你不要著急,聽為父慢慢給你說,為父的出點和他們不同。”
“請父親解孩兒心頭之惑。”
“你知道為父這些天為什麼這樣低調嗎?”
葉天明嘆了口氣道:“皇上之所以重新啟用我,就是希望讓我取代黃子澄,和李維正對抗,當年我兩次和李維正決裂,再加上我在朝中還有一點勢力,他就希望我能接過黃子澄反李維正的大旗,這一點李維正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才提出,讓黃子澄出任河南布政使,這樣一來,皇上就不能太親信於我,那樣會讓黃子澄寒心,可惜啊!經歷了一次起伏後,我早就看透了,假如李維正返回遼東,不再威脅朝廷,皇上一個就是要罷免我,因為他懷疑我支援燕王,就憑這一點,他就絕不會重用我,可是皇權被削弱以後,其中最得利的當然是李維正,其次就是我了。”
說到這裡,葉天明看了看兒子,看他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葉如棠沉思一下便道:“父親的意思是說,皇權被削弱,皇上就不能隨意罷免重臣,而父親在朝中會自成一派勢力,無論誰都不能輕易罷免父親,是這樣嗎?”
“不錯,你大有進步。”
葉天明十分欣慰地捋須點了點頭,兒子開始成熟了,將來能繼承自己的事業。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也是李維正的佈局方向,他要把大明分成若干勢力集團,讓這些勢力集團徹底架空皇權,你可別小瞧他的權謀,我這個女婿的厲害,不亞於當年的太祖皇帝啊!”
葉如棠最不服氣的,就是他的這個大舅子,他見父親如此高贊李維正,嘴上雖不說什麼,但臉上不以為然的神情卻表露出來了。
葉天明看在眼裡,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如棠,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情緒化,為父知道你對李維正一直不滿,可如果你不改掉這個情緒化的弱點,一旦被別人利用,我葉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葉如棠一驚,連忙道:“孩兒知錯!”
葉天明搖了搖頭道:“你嘴上知錯,其實你心中還是不服,你想想看,他能走到今天是僥倖嗎?燕王當年還是他的證婚人,可今天兩人勢不兩立,當年,張翼和他可謂是忘年之交,可最後呢?他殺張翼眼都不眨,最後還讓他身敗名裂,別看他是我女婿,娶了我的兩個女兒,可一旦我成為他的障礙,他也照殺我不誤,如棠,權力鬥爭就是這樣冷酷無情,像皇上那樣的多情者,是真的不適合參與到權力鬥爭中來,為父希望你能向李維正多多學習。”
“可他的心狠手毒,孩兒學習不來。”
“為父不是要你學習他的心狠手毒,是要你學習他政治眼光,佈局長遠,你肯定會說,他不過是一介武夫,有什麼政治眼光?有什麼佈局長遠?是這樣吧!”
葉如棠沉默不言,實際上就是預設了父親的猜測,他從小和李維正一起長大,對李維正的成見已經根深蒂固,他始終認為,李維正不過有點小聰明罷了,連秀才都五不中之人,能有什麼政治眼光,能有什麼佈局長遠?
葉天明見兒子固執,心中不由暗歎一聲,一些本來不想說的話,也只能告訴他了。
“如棠,他已經握軍近百萬,遠遠要多於朝廷,他若想滅大明自立,可謂輕而易舉,可他為什麼不這樣做,你想過嗎?以前為父也看不懂,還以為他是不敢,可現在為父懂了,他不是不敢,而是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他是要徹底架空皇權,你明白嗎?削弱皇權只是他的一步棋。”
葉如棠陷入了沉思,父親的反覆勸導終於使他開始理智地看待李維正了,沉思片刻,他又問道:“那他的二步棋會是什麼呢?”
葉天明看出了兒子眼中的冷靜,心中不由欣慰之極,便微微一笑道:“他的二步棋其實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葉如棠眼中一陣疑惑。
“是的,他已經走了。”
葉天明眯著眼笑道:“不久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其實為父也是剛剛才看出來。”
就在朝廷重臣們紛紛對李維正的真實用意進行猜測時,大明王朝的一份報紙:《雜劇週報》,在朝廷允許民間辦報的四天問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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