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崖峭,何雨領軍在山崖背陰裡,洛詩率兩百哀兵向陽而立,由於光線的阻礙,洛詩卻是看向背陰處則是模糊難辨,而何雨在暗中窺視卻是一目瞭然。
“姚公果不欺我。”何雨看著洛詩一行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她的心中反而一凜。
心中深思一番,才向一旁的羅孚請教道,“羅將軍以為,軍師為何將我倆安排在此地,似乎他早早便洞察了未來一般,眼下的情景恐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羅孚也不笨,久居官場,自然也有著他為官的敏銳嗅覺,雖然他也不知姚賈的心思,但聯絡前後不能猜出個大概來。
羅孚思久,不敢篤定,只好又將皮球踢回給了何雨,“軍師既令夫人為主將領兵,由臣從旁協助,末將聽憑夫人差遣。”
羅孚恭維道,“是殺,是擒,是放,是困,聽憑夫人做主。”
何雨癟了癟嘴,知道羅孚不敢妄言。羅孚作為降將,又是張春華一系的將領,怎麼可能在如此關鍵時刻妄加諫言,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讓他這個大夫人自己處置。
何雨估摸著羅孚此時心中巴不得自己惹出什麼亂子來,好為他的主子後宮爭寵,拿到自己把柄。
沒見到敵軍逃來,何雨本還有些失落,可此時洛詩帶著她那一干犬牙到了近前,何雨又躊躇了起來,姚賈心中如何想,贏奕心中又如何想,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居高臨下,打量著洛詩一行,似乎是想從那群潰卒上找到一絲端倪。
洛詩居於下風,同樣仰首端詳著列陣以備的何雨,此時的徐天賜直感生還無望,又生一計。
徐天賜激勵眾人道,“狹路相逢勇者勝,背後便是生路,此時再不拼命,更待何時?”
徐天賜智謀一般,但說蠱惑人心的功夫倒是不淺,不少走卒都被他凜凜戰意激昂而動。
眾將答道,“人縱然不怯,馬力已乏,敵居高臨下,強弓勁弩,以逸待勞,我等安能復戰?”
“罷了,爾等稍安勿躁,我與何雨素有恩怨,她既在此處等我,我便去會她一會。”洛詩讓眾人稍安,自己拔馬緩緩向何雨陣前走去。
洛詩到了陣前,欠身謂何雨道,“何雨,漠城一別,別來無恙!”
洛詩未見答話,羅孚去立馬叱吒道,“來者何人,如此猖狂,將軍乃我王夫人,爾豈敢直呼夫人名諱。”
何雨擺了擺手,示意羅孚退下,雖然她不介意羅孚給洛詩一個下馬威。但洛詩畢竟身份尊貴,為梁國公主,深閨養尊則彰顯王室雍容,出閣歷事則代表王國風骨,該有的禮數何雨也不弱於她。
何雨亦欠身答禮,“我家軍師說你會來,雖然是遲了點,倒也沒讓我白跑一趟,等候公主多時了。”
洛詩故作詫異道,“你何時成了他的夫人,倒是讓我大吃一驚。也不見你給故人送張喜帖,卻是沒能一睹你為人妻時的鳳儀。”
洛詩調侃道,“著實讓我有些失望,若是我出嫁,必然會告知你。”
何雨有些氣惱,洛詩看似在恭維她,實則卻在暗諷,何雨也不示弱,“恐怕我是沒有機會在收到你的嫁帖,而我給你備好的喜帖你也收不到了”
“我知道你有害我之心。”洛詩沉吟道,“但我倆自幼熟識,形同姊妹。嫁娶此等大事,你卻不告知,絕非我負你。”
何雨惱道,“若不是你逼人太甚,我和他早已成禮。”
洛詩漸有疑惑,“未曾成禮,算什麼夫妻。”
何雨去是越快洛詩越氣,口齒微怒,“事急從權,礙你事了嗎?”
兩人的針鋒相對,洛詩也猜出了些端倪來,見何雨有問必答,她乾脆不依不饒的問了起來。
洛詩故作矜持道,“我看他相貌平平,並不出眾,也不知道怎麼能讓你屈身侍奉。”
何雨聳了聳肩,抿了抿杯中的黃酒,這才緩緩吐道,“就是你口中那個相貌平平,並不出眾的人,將你梁國五萬精銳打得落花流水,而你此時也不過是我刀下之鬼,生殺予奪由我掌控。”
五萬大軍都輸了,此時即便命懸一線,洛詩卻是再無顧慮,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反而心懷釋然,只想死個明白,看看自己究竟是敗在了怎樣的人物手中。
洛詩無畏道,“我如今兵敗勢微,到此處,已無回天之力。你我齊名漠上,妹妹可否顧念昔日姐妹之誼,為我解惑,我有三問,若得釋疑,雖死無憾。”
“你問吧。”何雨打量著一心尋死的洛詩,對於一個死人,她心中時有寬容的,“回答完你,我也好送你上路。”
洛詩一問,“你為何會嫁給他?”
“你也看到了,亂世之中,他能給我的足夠的安全感,寵我,愛我,慣著我,讓我有了為所欲為,囂張跋扈的底氣。”何雨凝望著洛詩反問道,“這樣的人,我為何不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