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道:“也不是不敢調查,但,可疑的是,趙陽在每一次出事後都進行了調查,而調查的結果是農民確實繳納了兩次賦稅,但胡杰這裡卻找不到任何收了兩次賦稅的痕跡。”
“怎麼可能?”夜痕覺得這事情實在難以理解,要知道,明朝的賦稅收的並不是銀子而是穀物,這倒不是皇帝摳,而是在當時穀物是硬通貨,用穀物去換其他商品和我們今天用錢買其他商品的性質是一樣的,只是,既然收取的是穀物,而且是一個縣的穀物,那自然就要堆積成山了,不要說一個小小的縣丞,就算一個縣的一把手縣令也不可能把這麼多的穀物藏起來,哪會有什麼找不到的道理。
沈煉嘆息道:“事情就是如此的詭異,而且,胡杰是我們紹興府知府胡宗憲的堂弟,所以沒有證據縣尊大人也不敢動他。”
夜痕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道:“所以,大哥的意思是這次童林讓我去調查就是要把我推出去跟胡杰作對,去掏他的老底,甚至還帶上了你。”童林就是會稽縣的縣令,人家要算計自己,夜痕自然不會再稱呼對方為縣尊大人了。
雖然夜痕在笑,但沈煉卻覺得心中一顫,甚至有點膽寒,他這看似和煦的微笑太冷了,冰冷徹骨。
“不錯,”沈煉點點頭道,“不過,我知道,縣尊大人也是迫不得已的,而且我覺得他還真有藉助你斷案能力的因素在內,因為,如果不能徹底把這件案子斷清楚,我們會稽縣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夜痕聽得出來,沈煉對縣令童林還是尊敬的,他只是不願意自己卻冒這個險而已。
夜痕沉吟了一下道:“那大哥覺得,如果我真能查出事情的真相,童林能夠懲處胡杰嗎?”
“當然能,”沈煉毫不猶豫的道,“縣尊大人一直就是個很有魄力的人,只是沒有證據他也不能胡亂抓人。”
“好,那我接下這個差事了,”夜痕微微頷首,旋即問道,“大哥,剛剛聽你的口氣現在情況更嚴重了對吧。”
沈煉咬牙道:“不錯,由於去年沒有被抓住把柄,胡杰居然變本加厲,今年夏季稅居然直接收了三次之多,三次啊,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會有這次秋糧稅他們拒絕繳納的事情出現。”
“三次,怎麼可能?”以夜痕一向的冷靜,聽到這種情況也震驚了。要知道,明朝的賦稅雖然不重,也就是總收成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左右,但這個不重卻並不包括江南地區。
據說,當年朱元璋爭奪天下的時候,跟盤踞江南的割據勢力張士誠打的你死我活,後來張士誠被滅,朱元璋認為張士誠之所以能負隅頑抗這麼久,皆因得到了江南百姓的支援,因此便下令了在江南地區徵收高達百分之二十的懲罰稅稅率。
一次徵收就百分之二十,那麼,三次徵收就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六十,好在江南一向是富庶之地,夏季稅和秋收的時間又短,會稽縣百姓才算熬到了現在,如果這次秋糧稅再被徵收三次,甚至是兩次,恐怕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官逼@民反,他這是想逼反我會稽縣百姓嗎。”這一刻,夜痕真的憤怒了,隨手揮掌,一掌拍在邊上的桌面上。
“嘭”一聲巨響,堅實的楠木桌頓時四分五裂。
聽到這個聲音,夜痕才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暗道自己實在是太孟浪了,這......不是暴露了自己嗎。
不過,當他尷尬的看向沈煉的時候,卻發現他眼中射出的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欽佩和欣慰。
“怎麼了?”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沈良的小腦袋伸了進來驚訝的問道。
“鬼鬼祟祟的,成何體統。”沈煉怒斥道,“怎麼,少爺劈碎張桌子還要向你小子彙報不成,還不快去給痕公子換一張新的桌子來。”
“哦!”沈良根本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被訓斥了一頓又迷迷糊糊的退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嘴裡還嘟喃著,“這......什麼情況,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聽著這小傢伙的話,夜痕沈煉兩人相視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馨兒說這幾天屢次有一個精鋼面具人幫助他,有一次還出現了一個蒙面衙役,是不是都是你?”沈煉輕聲問道,既然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他也就問了出來,他知道,如果不問,這將成為兩人之間的隔閡。
夜痕也是乾脆,一眼不發,直接點了點頭。
沈煉怪異的看了夜痕一眼道:“既然你的身體已經好了,那為什麼還要坐在輪椅上呢,這樣生活多麼不便啊。”
夜痕淡然笑道:“原因有四,第一,聽馨兒說,如果我身體好了你就要趕我走,我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早就已經無家可歸了,我可不想做一個流浪漢。”
“你這是要賴在這裡了?”沈煉目瞪口呆,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人賴皮可以賴的這麼理直氣壯的,不過還是下意識的道,“這事我確實跟馨兒講過,不過那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夜痕疑惑的問道,“大哥,這跟我的安全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