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看!這孩子辛虧被炕蓆捲了起來,才沒被石頭砸壞!”
“是呀!奇怪,還捲了好幾圈呢!”
慢慢地浩南的頭露出了地面,緊接著上半身也出來了,最後剩下的是腿腳,感覺被當成了種在地裡的蘿蔔,一下給拔了出來。
王浩南還沒等看清楚是誰把他當成了蘿蔔的時候,就已經被戳在了地上。
當浩南被眾人撕掉圍在身上的炕蓆,搖搖晃晃地站在廢墟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瓦礫,地面上已基本上沒有了聳立的建築,昔日的高樓大廈變成了殘垣斷壁。滿目的瘡痍。
往日繁華的城市儼然變成了人間煉獄。
沒有了習慣性的標誌物,浩南失去了方向,懵懂中被人架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碎磚爛瓦往前走,全身的泥土混合著汗水和尿液糊在身上,一直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讓浩南從頭到腳淌著泥漿,像個快要融化的的兵馬俑,跌跌撞撞在廢墟上跋涉。
多年之後浩南才知道,人在頻臨死亡之際會大小便失禁,那天如果再晚一會兒被挖出來,王浩南就極可能要和這個世界說聲拜拜了。
心驚肉跳的繞過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來到了一個小廣場的地方,震前這裡放了好多準備預埋地下的水泥管,孩子們經常在藏貓貓。現在這已經搭起了一個個三角形的小帳篷,成了人們暫避風雨平復心緒的臨時小窩。
姐姐遠遠地迎了過來,把浩南領到一個窩棚裡,只看到了六歲的妹妹,爸爸還有和浩南睡在一個炕上的哥哥都不在。
在姐姐哽咽的敘述中,浩南才知道,爸爸上夜班還沒回來,媽媽還在廢墟上用雙手挖著瓦礫,執著地尋找著哥哥。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群人抬著哥哥浩北呼喊著跑回來了。
浩北躺在一個簡易擔架上,頭腫得非常大,尤其是眼睛更是腫脹的厲害,只剩下一條縫隙,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渾身上下佈滿了煤煙樣的東西,像是從炕洞裡挖出來的,黑色的煤煙混著血水,被雨水沖刷成一道道的,顯著異常恐怖。
看著奄奄一息的浩北,姐弟三人哭喊著撲過去,馬上被人攔了下來,這時從遠處跑過來一人說是有直升機來了,人們又抬著哥哥疾步跑遠。
時間不長媽媽回來了,步履蹣跚,左邊胳膊血肉模糊無力垂下,雙手手指被磚石瓦礫磨全都是血,滿臉疲憊,滿身的泥土,還沒到帳篷跟前就癱倒了。
浩南姐弟又哭喊著去攙扶媽媽,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從背後伸了過來。
是爸爸王辰回來了!穿著一身礦工服,頭戴礦燈,滿臉的煤塵,白白的眼球佈滿了紅血絲,奇怪的是腰間的皮帶上彆著一把鋒利的斧頭。
大地震時王辰正在深達幾百米的礦井下,災難降臨,礦山斷電,幸好有老礦工帶路,沿著廢棄的礦道徒步走出。
回家的路上,遇見路邊有座倒塌了一半的樓房,半空中有個大腿被水泥板壓住的男人,全身懸空的呼喊救命,乞求尋找工具要自斷大腿脫身。
王辰在危樓下急得團團轉,拼了命也想不出辦法來營救,眼見那人掛在半座殘樓上,揮舞著雙手在半空中盪來盪去,發出撕心裂肺的祈求聲:“救我一命吧,家裡還有老母親等我去救啊!!求你了!”
淒厲的慘叫回蕩在這個多災多難的夏日清晨,顯得格外刺耳兒,隨著陣陣餘震那座殘樓已經岌岌可危,情急之下王辰真的轉身去找見了一把斧頭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