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府趕往南京參加府試的生員們有不少都在考場外停了下來。
這一路走下來,他們見到了他們畢生難忘的景象。
“諸位兄臺,我,我不考了,國事如此,即便是聖人在世,也不會坐視不管,我要去松江看看,我想知道朝廷的弊病究竟出在了哪裡。”
“兄臺……我們同去吧。”
“……”
邁出這一步是亟需魄力的。
每一個能走到考場外的書生,都意味著他們已經受了家中太多供養。
先賢的光芒因此耀眼。
這些少不更事的書生們心中有一個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自古以來天下未亂而農先蒙難。
今日卻是城外的農戶還在風輕雲淡,一進城卻彷彿變了世間。
越來越多的書生在考場外放棄了科考,扔掉了那一堆“故紙”朝著江南走去。
即便他們只佔天下讀書人中的一小部分。
但隨著這場源於江南的變法愈發深入,這個隊伍註定越來越龐大。
這一次不是因為什麼雞鳴大會,出行的也不是什麼早已功成名就的大儒。
這是古書之上未曾記載過的事情。
他們既像攔住公車的書生,也像毅然東去的十二月黨人。
更像兩千年前的春秋之時的諸子。
不計其數的“士”帶著心中的疑惑,開始了自己的周遊列國之旅,只為去探尋那個答案。
四書五經再次被人丟棄街頭。
若在早些時候,丟書之人定然會被人迎頭蓋臉的一通臭罵,甚至被開革功名。
只是現在,所有人都預設了這一幕。
即便是仍在苦讀備考的書生也都知曉。
聖教,最起碼是程朱陸王這些宋學大儒,已經不似當年那般神聖了。
直到第一家書院摘下了門口的牌匾,換上了“不入故紙”四字的牌匾。
有人怒斥“宋儒之害,甚於秦火。”繼而轉身投諸於漢唐之學,第一個與宋學針鋒相對的“漢學”誕生了。
楊慎先前校準的“漢學”典籍逐漸流傳開來,考據之風漸起,跟“乾嘉學派”的最大區別是大明的漢學,註定曇花一現。
因為更多的人僅看一眼就知曉。
哪怕是兩漢之時,也沒有遇到過今日大明的這些問題。
更多的書生則是學著當年的朱熹,藉著孔孟的名頭開始了自己的註解。
經世實學,誕生了。
可以預見,實學將會成為儒學的主流,但大明再也不會只有儒學了,因為大明的商人,正在變得愈發貪婪,尤其是在嚐到了飛梭、水轉紡車的甜頭之後。
這一次,大明的書生們,不會再止步於此了。
金陵街頭衣食無著的百姓依舊繁多,每天甚至每個時辰都有被五城兵馬司發現的屍體。
甚至五城兵馬司需要單獨抽調人馬出城去掩埋餓斃的屍骸。
只是守備廳最為警惕的“大事”卻遲遲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