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玦隨手丟掉了手中的瓷片,陸炳一個箭步衝上前來便將朱載壡與寧玦隔絕開來。
因為真要是出了大亂子,無論今日朱載壡是怎麼說的並不重要,寧玦都必須死。
許久之後,朱載壡這才開口。
“出海找糧,可行否?”
“殿下,且不說日本、朝鮮能不能擠出這麼多糧,我大明最大的福船不過載重四千石,需要五千條大福船不載火器、甲兵方能將這兩千萬石糧運回大明啊……”
“汪直能運多少來。”
“汪直報的是二十萬石,臣估計,不會超過二十五萬石。”
“鄒望那邊,說可以去湖廣、蜀中去買糧,半年之內可籌措米糧一千四百萬石。”
“那等到湖廣、蜀中的商人也動起來之後,那兩省百姓又當如何?”
“臣不知曉。”
直到寧玦被陸炳帶走之後,朱載壡這才堅定道:“麥公公,孤不走,公公可明白?”
麥福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
奉天門下,又一次的八佾舞於庭。
這一次嘉靖沒有現身,而是降旨內閣,嚴嵩、徐階二人代天子擇一計稅。
君臣三人都知道,眼下的大明,就是在過獨木橋,稍有不慎,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朝廷,只能求穩。
內閣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成為一條將閣員綁在大明這條船上的繩子。
這條老舊的大船,最終選擇了迎著面前的冰山撞了過去。
所有人只能祈禱水面下的冰少些,好讓這條船穩些。
稻浪微黃,鄉間長者手持三眼火銃裝填滿了火藥。
“砰!”“砰!”“砰!”
三聲銃響響徹田野。
“開鐮!”
一如往年的耕禮,一車車的稻米被送去脫粒。
秋收如約而至。
只不過方才進城的百姓卻高興不起來。
種糧的田少了。
吃糧的人沒有變少。
糧商們全都察覺到了這個商機,從秋收的那日開始,整個江南的糧價便開始上漲,而江南的糧價,最終又會影響到整個大明的糧價,只是其餘行省沒有江南這麼多的佃農入城謀生,因此情況稍好些而已。
農戶不會把自家的口糧賣掉,高起的糧價反而降低了農戶的負擔。
商人以及新法促成的“新貴”也有足夠的銀錢去買糧。
只有剛剛入城的佃農成了這場變革的祭品。
一夜之間,金陵的街頭便多了不少居無定所的孩童。
宅邸可以不賃,反正白天也要去做工,晚上可以去城隍廟可以擠一擠,糧不吃,是會餓死的。
一個老人照料著一群嗷嗷待哺的孩童,就這麼蹲在了城隍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