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縉紳背叛了心學,還是心學背叛了縉紳。
這一點永遠無人知曉。
只是當錫山那個後浜村的吳財主因為迫於秋耕滿街抓佃戶最後被寧玦掛到錫山城牆上之後。
江南的縉紳們便已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說好了咱們一起去踏青,你們商賈爬車上去了,馬鞍子套我們身上了算怎麼回事?!
“一幫臭經商的,就是韃子來了你們都得排到九流之末,現在拿著聖人牌位,就想著往上爬?痴心妄想!我大明還有聖教正統!”
早先時候朝局沒有變化,大家跟著附庸風雅唱和一下就算了。
只不過當嘉靖拿著摟錢的耙子滿世界摟錢的時候。
親兄弟也該明算賬了。
心學或許可以在短短二十年時間內成為一時顯學。
但有些事情,不是二十年能改變的。
比如說有的官員二十年前家裡是靠佃戶的地租過活,過了二十年,大機率他家還是靠吃地租過活。
處於這場廷議核心的聶豹,已然察覺到情況的不對勁了。
入宮之前,心學還是絕對多數。
經這幾位一攪合。
早先不少跟著在書院裡侃侃而談的“心學後輩”已經混跡在人群中開始裝死了。
再這麼罵下去,怕是這群人就要跳反了。
“杜羽文!不要再嚷了,就事論事,你若是非要議個清楚,國子監、文廟,崇文書院,崇正書院,任君挑選,你我坐而論道,今日所議之事,乃是寧克終凌辱斯文之事!”
心學較之於理學,最大的長處便是論道。
理學之道,在於物,需要格物致知。
心學講究的是一個頓悟,道即在心中,講究的是隨機應變,只要能從心裡翻出來的,都是道,因此在先天條件上,理學嘴皮子上的功夫便壓不過心學。
聽到聶豹的話,這才將已然從一旁看起熱鬧的寧玦拉回來。
還得是你老豹啊!
終於有人想著來看看我了。
當年朱熹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辯贏心學,更何況是今日這些小輩。
出乎聶豹意料的是,杜鸞竟寸步不讓,就好似是在等著聶豹提這一茬一般。
“道果未得,如何定寧克終的罪?”
聶豹先是一怔。
而後咬著牙長出了一口氣道:“那便議,能將三百年前先賢未證之果,今日證個明明白白,你我亦算是不枉此生了。”
直到這會,聶豹才逐漸冷靜下來,細細想來亦不難察覺,自己怕是一時不察,落進杜鸞的套裡了。
只不過這也怪不了聶豹。
再理智的人讓人拿著板子把牙抽掉了也理智不了。
聽到要辯道。
朱載壡、張居正以及不少原本沉默寡言的官員眼前均是一亮。
如果有什麼比伏闕撼門還能吸引這群士大夫。
那一定是論道。
伏闕撼門是立行,論道卻是代往聖立言。
江山會易主,社稷會更迭,但聖教與世長存,與會之人,自會名垂青史,當年鵝湖之會,又何止是名垂史冊。
“好!那便議,張先生,在何處可論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