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縣衙內,自前幾日開始,顧清弄便一直在唱著《離騷》。
“僉憲,昨夜湖堰決口十幾處,雖然災情都不嚴重,但這無錫的上上田已然被淹的差不多了,今年的皇糧怕是要交不上了,甚至還要朝廷賑災。”
寧玦端坐堂上,心中卻無半點波瀾。
“皇糧?怕不只是皇糧罷。”
“淹的這些田又有幾畝是百姓的?”
顧可學捻鬚道:“是有人要拉朝上的那些閣老、先生們下水了。”
鄒望先前便說過,他名下的田,一大半都不是鄒家的。
這些在湖畔的上好良田,打死也不可能是小民百姓,甚至連鄒望都不一定有多少。
縣衙內琵琶聲一停,顧清弄驚慌道:“官人,您真的不去賑災嗎?”
“我去甚?他們就是為寧某這顆項上人頭,也得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去賑災,我去了他們反倒要堤防我搶功,到頭來吃虧的還是災民。”
“該堵口堵口,該報災報災,雨露予之蒼生,雷霆寧某一肩擔之,隨他們去罷。”
寧玦無謂的擺擺手。
顧清弄眼眶微微紅潤的重新舉起琵琶。
曲聲重新迴盪在無錫縣衙之中。
總算是能消消停停的聽個曲兒了。
寧玦的心中暗自鬆了口氣,甚至跟著在一旁跟著輕哼了起來。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
如若僅僅只是一條鞭法,江南遠不至於這麼激烈的反應。
但寧玦連攤丁入畝都捅出來了,想認輸都不成了。
——
清寧宮中。
袁煒扛著一竹筐的卷軸來到了朱載壡的面前,望著朱載壡諂媚道:“殿下,這是京山侯送來的太子妃人選,您好歹看一看,陛下……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朱載壡盯著兩個黑眼圈注視著面前的竹筐,顯然為了江南鞭法的事情,朱載壡已然有段時間沒睡好了。
“寧師遠在江南,暴霜露、斬荊棘,以使新法有尺寸之進,這幾日寧師的奏報,被那些縉紳逼得動不動就從城門口開始殺人,就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寧師尚且如此,孤又有何顏面選妃?”
“袁先生暫且先替孤看看吧,孤過一年再選,不急。”
袁煒瞠目結舌的看著朱載壡。
我看算怎麼回事?
高拱上前拱手道:“稟殿下,鞭法之行,以江南牴觸最甚,縉紳為抗新法已死二百七十餘人,另有五十四人留書自盡,各府的宗親,也都有死傷,已然被鄉民打死二十多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