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福沉吟片刻,而後開口道:“僉憲此話何意?”
“這汪直陳兵江面,不攻不撤,分明就是向朝廷乞和的,公公難道看不出嗎?”
麥福驟然斥道:“咱家就是因為看出了他是來乞和的才非殺他不可!”
“這等人物,假以時日,可還了得?!”
汪直陳兵江面,不攻不撤,就是想替朝廷壓住那些“將在外”的衛所,把呂懷的人頭當投名狀。
寧玦看出來了,汪直看出來了,或者說這守備廳裡的所有人除了朱希忠之外基本都看出來了。
“殺了汪直,東南沿海大亂,豈不是正稱了那衣冠之賊的意了嗎?!”
張時徹一拍面前書案,緊盯著寧玦問道:“寧克終,你不妨將話說的再明白些,克終以為誰是大明的衣冠之賊?!”
朱希忠玩命的朝著寧玦使著眼色。
寧玦卻是沒看到一般。
“誰想東南大亂,誰便是衣冠之賊!”
張時徹有些激動的看著麥福連聲道:“麥公公,奸臣已然自己跳出來了!呂先生所言非虛啊!”
寧玦依舊針鋒相對道:“跳出來又當如何?!那些倭寇有哪個不是在家中活不下去了,這才逃遁出海,獨一個汪直,他縱是天縱奇才,沒有這些流民又能成甚氣候?!”
張時徹一推面前的奏本,高聲道:“東南百姓,每歲死於倭寇刀下近萬人矣!難道寧克終認為這些百姓也都是死有餘辜嗎?!”
話音未落,寧玦便倏然道:“但東南大亂,死難的百姓只會更多而不會少!”
“強者拔刀向更強者,弱者拔刀向更弱者,諸公食祿東南理當心懷百姓,卻又明知海禁不可行不敢與勢家相爭,又與那些倭寇有甚區別?”
“今日爾等視我為奸佞,我卻視爾等為國賊!”
張時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麥福的表情愈發難看起來:“寧僉憲,咱家就是皇爺派到南京的一條狗,就是替皇爺看家的。”
“咱家不管您跟汪直究竟有沒有來往,但汪直這條偷食的餓狼,必須死。”
寧玦徑自稽首:“麥公公,其何能淑,載胥及溺啊!”
“你放肆!”
“玦,引頸待戮。”
“好,那咱家成全你!來人,將寧玦拿下!”
朱希忠徑自起身,語無倫次的看了看麥福,又看了看寧玦,最終只剩下一聲嘆息。
“麥公公,我,這……咱兄弟,不能……唉。”
朱希忠一聲嘆息,只得看著寧玦被帶去了詔獄。
寧玦被帶走之後,守備廳內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呂懷死不死他們不關心。
這可是弄死寧玦的大好機會。
汪直一死,這事就成鐵了。
守備廳議完事之後,與會諸官跟甘泉學派的門生不約而同的達成了一個共識。
繼續保寧玦!——
江面之上,汪直的坐船穩穩的停在了鎮江府丹徒縣的江面之上。
自甲板向西眺望,寶華山已然依稀可見。
“義父,咱們還往前……嗎?”
寶華山再往西,就是孝陵所在的鐘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