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高大偏瘦,一件黑色的呢子風衣包裹著他,他的腿很長,卻邁著短布,一頂黑色的帽子壓在頭頂上,讓人瞧不清他的面孔。
他的到來,忽然讓古玩一條街變得鴉雀無聲,圍在八字鬍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了,都目視著這個闖進古玩一條街的陌生人,人們在想,這人是幹嘛的,賣古玩?買古玩?看衣著走路有些派頭,如果有些來路,他必定會走進那些個大店鋪裡去。
如果他是來賣古玩的,那麼,人們想著怎麼上前攔住他,好把他的古玩拿出來看看,然後替他聯絡一個大賣家,這樣從中獲取茶水錢。
天空中有幾片慘淡的雲掛在那裡,這時竟飄起了末狀雪花,稀疏的雪花,飄蕩在古玩一條街上,那些個躲在屋裡的人,正躺在藤椅上握著茶壺享受冬天裡的陽光,他們怎麼會知道,此時,一個黑色風衣男子,正從古玩一條街的盡頭走過來。
八字鬍把壺嘴吸在嘴裡,望了一眼那人,看樣子不像是來賣東西的,因為他手上沒有盒子也沒有包裹,懷裡也不像揣著東西的樣子。
風衣男子逐漸走近人們,人們緊閉雙唇,都望著他。一股風吹來,那些飄落在地上的雪沫,貼著地面遊走,小火爐裡發出呼呼的聲音。
越來越近了,人們聽到他黑色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就連這聲音,都讓古玩一條街感到陌生。
的確,三十里鎮上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他帶來一股比這冬天更加寒冷的氣息,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古玩一條街的前方,目光中,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有。
當他馬上就要走到人們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這讓人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緊張。他抬頭看了看左邊的店鋪,然後又看向人們這邊,人們以為他即將走向一家大古玩店,但他只是頓了頓,之後便走向人們。
這時人們才看清他壓在帽子下的臉,那是一張極為年輕的臉,雙眼炯炯有神,一雙非常漂亮的眉毛,他的五官,就像是刻畫出來的一樣,那麼稜角分明。
八字鬍看著他,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年輕人,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也許是在某個地方擦肩而過吧。
他站在那裡,看著人們,似乎在找一個人或者一件物品。
“看看古玩嗎?”一個攤主說話了。
“有東西賣?”另一個攤主說。
他沒有應兩個攤主的話,而是將目光投向八字鬍,接著他開口了:“我找八字鬍!”
八字鬍又喝了一口茶,緩緩的說道:“在下就是。”
風衣男子再次打量了八字鬍,他對人們說:“我和八字鬍先生要談點兒重要的事情,請各位迴避一下。”
行有行規,人們都懂這個,所以人們馬上都離開八字鬍的攤位,在自己的攤位上,遠遠的偶爾瞥上一眼,他們也想知道,這人找八字鬍是要做什麼樣的生意。
“你找我何事?”八字鬍將開水再次倒進茶壺中,他這一舉動是故意所為,是想給眼前這位神秘的男子看看,別小瞧我八字鬍,我也是有家當的。
果然,那男子看了一眼八字鬍手上的茶壺,他嘴角動了一下說:“唐朝的。”
看來是內行,八字鬍暗想,對付內行和對付外行完全是兩碼事,對付外行要靠坑蒙拐騙,多說虛話,把死人說成活人,把贗品吹成真品。但對於內行,那絕對不能有半點兒虛假,在內行面前,你只要說一句虛假的話,那麼,對方百分之九十九就會扭頭就走。而且內行也分很多型別,有實力型,也有裝X型。具體對付哪個型別的古玩家,八字鬍也有自己的一套東西,他混跡古玩一條街多年,早些年他爹就在這兒擺攤,他爺爺也在這兒擺攤,大家都知道胡家的底子,八字鬍在這兒也算有幾分面,相比其他攤主來說,八字鬍也算是地攤中的精品,不然周先生這些古玩家會經常找八字鬍來。
八字鬍從小就跟著他爺爺總在古玩一條街上,日積月累耳濡目染,也算有點兒道行的人。
“內行,坐。”八字鬍說。
兩人簡單的對話,平淡無奇,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平淡,二人只是在做一個心理對弈。假如某天突然有一個陌生人來找你,而且帶著幾分神秘感,當他到達你面前的時候一口叫出了你的名字,對於你來說,你除了會在心裡進行各種猜測以外,還會有許多許多種想法,有時候,你可能會感到不適,這時候就會不自覺的表現出來。
風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八字鬍臉上,八字鬍的目光也一直沒從風衣男子臉上移開。八字鬍在想,能一眼看出他手上這個茶壺是唐朝的人,是高手,這玩意兒就算拿到鑑寶中心,專家們也得拿著放大鏡瞧半天才能下定論,而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找我什麼事?”八字鬍放鬆身體,重新開始品茶了,實際上,他必須轉移目光了,風衣男子犀利的目光他有點兒承受不下去了。
“胡先生,我來找你有兩件事。”風衣男子淡淡的說。
“哦?”八字鬍心想,你來古玩一條街找到我就為了兩件事,但是語氣還這麼平淡,那你說的事情可不平淡,所以他只說了一個哦字。
“透光鏡,和地王墓!”
“那你找錯地方了,你看,我這攤位上哪裡有透光鏡。”八字鬍指著地攤說。
風衣男子略微動了動,說:“我知道鏡子不在你這兒,但是我要知道,鏡子你從哪裡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