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劉辯將要面對的,乃是曾在貪狼關與盧參戎對峙十年的尹溫烈,但劉辯並不將他放在眼裡,畢竟自詡出身高貴的他看不起那出身卑賤的盧參戎,在他眼中二人不過如此,只不過是外界的傳言將二人過分地誇大,在他看來,那些不過是過去式,更何況盧參戎晚節不保,最終慘死在逃回東狄的路上,這也致使其一世威名盡皆付之東流。劉辯有極大的把握攻下元海府城,因此再臨行前還特地立下了軍令狀。
其實即便他未能完成任務,這軍令狀也未必能對他產生甚麼影響,畢竟他的上頭還有一位官居太尉的舅舅,單憑這道關係,那些人也不敢拿他怎樣,軍令狀對一般的將軍有用,對劉辯這種人來說,不過是一種堵他人嘴巴的工具罷了。而這也是他肆意妄為,膽大胡來的倚仗。可他人是狐假虎威,這劉辯卻真的有些手段。
且看那虎豹騎三軍皆按照劉辯的安排部署調遣,分批撤出大寨,可那大寨卻還在修建,果不其然,姜軍的哨騎照常沿途探查衛軍的進軍動向,只因天色昏暗,看不真切,又不敢靠太近,以免暴露身份,只能遠遠望著那一座極大極寬敞的營寨之中乃是沙塵揚天,哨塔之上遍插旌旗,叫那姜軍哨騎不由地膽戰心驚,又遠遠的繞營轉了一圈,只覺此乃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大寨,極為雄壯,殊不知這座大寨之中僅剩下數百名衛國士卒,其餘人馬早已暗自後撤三十里,在他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分小股兵朝元海府進發。
三百里地,對於這些皆騎乘著從漠北帶來的良駒寶馬的虎豹騎來說,不過是數個時辰的事,他們星夜奔襲,見過了深夜的星光,見過了天際的肚白,見過了那初生的赤金色烈陽,頂著風沙逼近元海府。再說回那姜軍的哨騎,當看到那座營寨後,又繞著營寨周圍尋找了二三十里地,此時絕大多數的衛軍早已離開,故而未曾撞見姜軍的哨騎。在確認沒有埋伏後,那姜軍的哨騎便理所應當的認為這便是衛軍駐紮的三軍大寨,當即回程,趕忙向尹溫烈等人稟報。
得到訊息後的元海府知府姚亭自然是慌張不已,原先打算投降如今又不得不與尹溫烈等人一同對抗衛軍的楊釗也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只因他們都不敢相信尹溫烈有甚麼退敵之策。而那尹溫烈飲了半夜的酒,今日一早竟然沒有絲毫的影響,似乎昨夜那些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到時那令狐厭與莫隨風,兩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卯上了勁,昨夜筵席之上,非要斗酒比拼,不料二人都喝的酩酊大醉,爛醉如泥,至今還未醒來。
心神俱疲的葉居霜為二人熬了醒酒湯,喂二人喝下後便囑咐他們好生休息,免得捱壞了身子也耽誤了大事。而尹溫烈雖然不曾參加昨夜的宴席,但今日一早便直奔府衙,將那得到的軍情向姚亭等人告知傳達。葉藏,葉居霜與週一都陪在尹溫烈的身旁,眾人分座內堂兩側,而那堂上坐著的,正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心驚膽戰,大汗淋漓的姚亭。尹溫烈則是抱拳拱手道:“請知府大人安心,我等江湖中人,平日裡最講究忠義二字,萬萬不會離開元海府城,誓要與元海府共存亡。”葉藏三人聞言也點頭附和。而那姚亭卻苦笑著說道:“非是本府膽小怕事......亦非是本府信不過諸位,只是不知尹將軍及諸位英雄好漢,可有退敵兩側?免得我一城百姓,慘遭屠戮......”
聞聽此言,尹溫烈便站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份地形圖,緩步上前,擺在那姚亭身前,為他指道:“知府大人請看,據哨騎探報,衛軍的虎豹騎約莫有五萬人馬,皆駐紮在平雲山一帶,他們築起一座固若金湯的大營,想來是已然做好和我們作戰的準備。但請大人放心,大寨雖固,卻難敵堅城。更何況我等補給充足,易守難攻,衛軍補給線過長,又多是騎兵,雖士卒悍勇,卻是無有用武之地。攻城者,須得以雲梯擂車等器械,可虎豹騎並未配備,且騎兵目標極大,我等居高臨下,可以弓箭射之,定能大破衛軍。”
“哎呀,好計策,好計策。”聞聽此言的姚亭彷彿吃了一枚定心丸,激動之餘一把攥住尹溫烈的手,殊不知尹溫烈這根本不是甚麼對策,只不過是分析當前形勢並且提出一個較為恰當的應對之策罷了。但在對軍事一竅不通的姚亭與楊釗面前,卻是莫大的幫助,甚至是救贖。但尹溫烈也只是為了安穩人心才如此說,這無疑是應對騎兵攻城的最穩妥且尋常的方法,具體的應對之策還是得見到實際情況後才能決斷。
而曾今在貪狼關之時,尚有一眾副將與尹溫烈一同出謀劃策,制定方略,有人大膽激進,有人小心謹慎,每每商議軍機,軍帳中都會傳出激烈的爭吵聲,不過眾人早已習以為常,那本是各抒己見的場所,並不會傷及感情,故而尹溫烈在貪狼關駐守時,大多數時候都能以這種方法獲得作為穩妥的應對與解決方法。奈何如今尹溫烈身旁雖有葉藏等人,但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出身,對江湖之事自然是瞭如指掌,但在軍事層面,便幫不得尹溫烈許多。而那葉居霜為了能幫上尹溫烈的忙,在離開桃花峪之時,暗暗攜帶了不少講解兵法的典籍,每夜暗自點燈,在帳中閱讀。
且看那尹溫烈等人安慰好了姚亭,便回到軍營之內,這裡才是商議軍機大事的所在。所謂商議,其實也是尹溫烈獨自一人琢磨。葉居霜執意要陪在他身旁,尹溫烈拗不過她,只得答應。見焦頭爛額,眉頭緊蹙的尹溫烈出神的望著面前的地圖,葉居霜不敢打擾他,只是默默地陪伴著,這是目前為止她唯一相做且唯一能做的。
與此同時,那分散成十餘批次的衛軍騎兵已然在元海府城外二十里的銀松坡會師,而劉辯更是親率三軍先鋒打頭陣,不知死為何物的劉辯迫切的想要與那尹溫烈過過招,看看究竟是誰的手段更高。尹溫烈仍在帳中思考著對策,為何那劉辯要在三百里外的平雲山紮營屯兵,而不是直奔元海府而來。而對方若真的有五萬之眾,那這也將是一場惡戰。忽聞帳外哨騎來報,只說是那虎豹騎出現在二十里外的銀松坡。
尹溫烈只覺詫異,為何虎豹騎會突然出現在此地,而自己的哨探竟然剛剛發現,莫非他們是繞遠路來的?可為何又來的如此之快,尹溫烈有太多的困惑得不到解釋,但他還是很快做出反應,問道:“來了多少人?”那哨騎稟報道:“回稟將軍,約莫有一萬人馬。”“來的不少啊......”尹溫烈感慨道,但若是虎豹騎有五萬之眾,那這一萬人必是其先鋒,前來試探虛實,故而尹溫烈急忙帶著眾人登上城樓,眺望遠方,並且調派諸多弓箭手,皆將箭搭上弦,只等那衛軍虎豹騎的到來。
不多時,衛軍的虎豹騎便兵臨城下,遠遠望見那城樓上的旌旗,便知此乃是尹溫烈的部隊。劉辯輕蔑一笑,自言自語道:“想必那尹溫烈並不識我,這次定然要叫他認識認識!”雖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奈何那劉辯卻偏偏喜歡攻城大於攻心,他更喜歡將自己的對手徹底擊敗之後玩弄羞辱致死,而非是讓他們折服於己。而面對尹溫烈這等的對手更是如此,若是自己此戰能大破尹溫烈,不僅完成了軍令,更能名揚天下。
但他深知強攻非是上策,眼珠一轉便心生一計,原是他親自點齊一千人馬,朝著那元海府奔來,其餘人馬都暫時吞併銀松坡休整待命。而那在城樓之上等待已久的尹溫烈望見遠處沙塵飛揚,似有兵馬趕到,待湊近了些,便望見那衛軍的虎豹騎,粗粗一點,約莫只有千人之眾,連旗幟也無有,根本看不出這是甚麼部隊,故而那尹溫烈回頭質問那哨騎說道:“你不是說來了有萬騎麼?為何這裡只有一千人左右?”那哨騎聞言慌了手腳,他深知尹溫烈雖然愛兵如子,但卻十分嚴格,在沙場之上,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故而不能有半點差池閃失。像哨騎這種任務特殊卻極為重要的職責更是如此。
哨騎乃是兩軍交戰之前,各自的眼耳口鼻,能得到甚麼樣的軍情,何時能得到軍情,都是由哨騎決定,而這偏偏又決定了是否有準備應對的時間與機會,直接影響到了戰局如何,故而萬萬不能馬虎。這也是尹溫烈有些慍怒的原因,若真是這哨騎探查失誤,謊報軍情,那可就不是甚麼小事了。但那哨騎卻頗為無辜的下跪拜道:“將軍明鑑!屬下不曾胡言,那衛軍的虎豹騎的確來了一萬人馬,現屯兵於銀松坡,屬下乃是親眼所見,那隊伍極為龐大,絕不會只有千人之眾!”
為了得知那哨騎十分用心查探,尹溫烈故意問道:“你既如此說,那我且來問你,那虎豹騎 統兵將軍是誰?”那哨騎不假思索的果斷回答道:“回稟將軍!屬下探查之時曾見那軍中豎起大旗,上寫著衛驃騎將軍劉辯!”“劉辯......從未聽說過此人名號。”尹溫烈小聲嘀咕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奈何如今自己對對方知之甚少,實在無有甚麼針對性的方略,一時間也不好決策,只能先應付眼前的情形。故而那尹溫烈不再責怪哨騎,擺擺手示意他離開後,便望著那一千多騎兵說道:“莫非,這是先鋒的先鋒?”
身旁的葉居霜見他如此愁眉苦臉,心內一酸,不禁開口問道:“只有一千人馬,而我們城中有兩萬之眾,想必不難對付,尹大哥為何還如此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