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唇乾澀,失魂看眼前人,從他口中吐出的每字每句都化為炮火來襲。我的四肢百骸都透著針扎般令人的絕望的痛感。頭頂似點了把火,由上自下焦灼感瞬間烈遊全身。我不受自己控制的,渾身痙攣,完全呼吸不過來。明明是自己的身體,我卻不知道,哪裡惹了它,以至於它反應如此激烈。
我扶著喉嚨,撲出屋門,一氣衝到儲水的大缸前,粗暴掀翻缸頂的木蓋,用瓢舀水舉過頭狠淋而下,我反覆衝了幾次……直到律照川將我扯離水缸,我最後看到的是他倉惶與他眼底燒起一圈恐慌。
如果,他的擔心不是作偽,那他到底想怎麼樣?
到底想怎麼樣!
到底……
意識徹底迴歸時,我正躺在父母房間的大床上,聽見紀嬸疾步來回。她人在房間外,聲音氣極:“你不是在她跟前看著嗎,怎麼任由她亂來!”我悄然抬眼,見律照川垂著頭,乖乖聆聽訓斥。
“你們倆都是大人了,怎麼還和小孩一樣樣。再出問題就別在這裡住了,直接去我家住!”雖然氣惱,紀嬸還是將我們安排妥當後才走。
紀嬸走後,律照川輕手輕腳走到我床前,極其累贅地問道:“牧雪州,你好點了沒?”
這語氣,比照之前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
頭還有點疼,但氣息已平穩。
就是不想和他說話。
律照川站在床頭,自顧自地大發善心:“我可以……不,如果你需要調適的時間,我們可以在鯉城多住幾天,三天怎麼樣——這個時間長度正好!三天後,我們一起回京……吧。”
他猶如典獄長,大發慈悲給我發了張假釋通行證,而我只被允許叩首謝恩。
我就不領情,語氣不善地發逐客令:“你能出去嗎?我要睡了。”
“好。”他利落回答,乾脆轉身,在帶上門之前,我聽到他在門外又問,“牧雪州,晚餐你想吃什麼?”
吃個頭!
我扯了枕頭蓋住頭面,試圖將惱人的喧囂阻絕意識之外。
飽睡之後,我餓了。
是的,律照川未作聲,我先餓了。於是,我沒出息地,準備起晚餐。
庭院內的絲瓜長得很好,我挑選飽滿又不老的絲瓜摘下。用削刀刮掉深綠色的翅狀邊緣,推淨粗皮,洗淨後切成薄片。在熱鍋裡擱一點點的油,簡單翻炒之後,放清水,大火煮成湯。當季的絲瓜湯味道清甜美鮮美。
紀嬸送來的茄子幹晚上吃很好。切成條再曬成乾的茄子可以儲存很久,吃時洗淨裝碗再用隔水蒸,再用醬與辣簡單醃一下就很好吃。
明蝦白灼即可。
我很快做好三樣菜,又蒸了米飯。
律照川默默吃了好幾碗飯,用餐完畢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塞在我手中:“不準再弄丟。”
我垂頭,是我落在律家的手機。
摁亮螢幕,發現有未接來電數十通,全來自他。
趁天還未暗,我將採摘下來的絲瓜裝籃,準備拿去分贈四鄰。
律照川見我挎著籃子出門去,似怕我逃跑一樣,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一開始他落在我身後一些,待我拐進小巷,他便快步追上與我並肩同行。
膽小鬼!
我明明是去送絲瓜,回來籃子卻不空。鄰居收下絲瓜後不准我空手走,又回贈我各種東西。此刻,我的籃子裡裝著兩頭馬蹄狀的未剝皮綠筍,一把鮮嫩的冬葵,還有一把曬成乾的葉子。
“我看你這籃子比出門時越重啊……”律照川瞥了眼我的籃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