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將油門踩到最下,車子在空曠的道路上飛駛如飛。
車廂裡縈繞著濃濃的血腥味。
我和律照川坐在後面,他闔眼躺在我懷裡,我一手擁著他,另一手用毛巾摁住他的傷口,為他止血。
飄忽的路燈是浮泛在他臉上的淺淺的霧。他滿額是汗,唇色蒼白。他似乎很冷,身體冰涼,還微微顫抖。
“再把空調開大點,不,開到最大。他很冷。”我說著,擁他的手更緊一些。同時,我將額頭抵住他的,盡我所能為他保溫。
我錯了。
律照川,我知道我錯了。
我狂妄自大,莽撞淺薄。我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有本事。單憑自己的力量,我沒辦法對付險惡的人心,陰險的招數。我以為我離開才是對你好的方式。卻沒想到,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我的魯莽,不但害了我自己,更害了你。
對不起,原諒我。
我在心中對他說著對不起。
一滴又一滴的水拍落律照川臉上,那是我的眼淚。
“對不起,原諒我。”
我一泠,這聲道歉不是我發出的。
是律照川!
我舉頭,端詳他。
他微張著眼,雙唇輕輕張合。真的是他在說話。我遲疑的那刻,又一聲清晰的“對不起”傳遞我耳中。
“傷害了你。是我錯了。原諒我。”他說。
此時此刻,他居然還惦記著向我道歉。
我喉嚨一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在他眼底,我看見的是自己破碎的倒影。我胸口起伏。說一點都不氣他是不可能的。但此刻。那些怒意都消散了。更多的是心疼。這一路走來,他吃的苦比我多。我的埋怨如此廉價。
我用力點頭。隨著我的動作,眼淚紛繁掉落。
“你在為我哭?”他問。
他詢問的聲音很輕,好像蜘蛛絲,風一吹就會散。
“所以,你是原諒我了?”他嘴角扯出一朵蒼白的微笑。
我繼續點頭。
除了點頭,我說不出其他溫暖的話。
“謝謝。”他鬆了一口氣,“謝謝你。我一直怕來不及,怕來不及親自向你道歉。如果我死了……”
我傾身,蓋住他的唇。蓋住他不吉利的話。眼淚滑至唇面上,我嚐到了眼淚鹹澀的滋味。
到達醫院,律照川迅速被推進了手術室。在手術室門口,我被護士攔住了。
“你不能進去。”她復看了我一眼,又說,“你的診室在那邊。”
我被推入了外傷診室,呆坐在凳子上,讓醫生給我檢查並處理傷口。消毒,貼上紗布。
“覺得痛可以喊出來的。不用強忍。”醫生說。
聽到這句話,我這才聚焦目光在醫生臉上。
是很痛。但不是臉,而是心。這並非是我意象式的比喻。而是切切實實的,像是體內某根筋或是血管,在顫抖,在抽搐,在哭泣。一下接著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
我問:“我可以走了嗎?”
“雖然不需要縫針,傷口結痂時千萬不要抓,讓它自動脫落。”醫生小心翼翼,“也許,會留疤。注意別碰水……”
醫生未交待完,我已經起身,推門出去。
我著急去律照川的手術室外。
我太過心急,以至於醫生後續交待的注意事項我都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