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想讓他繼續背黑鍋?”
蘇惟寧語塞,猶豫了好久,他終於開口了。於是,我得以撿起最後一片拼圖,將我消失之後發生的事情拼接完整。
林暄妍沒有說謊。
事件發生之後,“某大學社團外出郊遊出了事故”,立刻成為新聞門戶的頭條。
一條人命,足矣掀起一番熱度,並引發人們對這個社團的關注。一夜之間,眾多榮譽加身的“野營團”瞬間被立為反面典型,連社團名字也被詬病,“野營”,聽聽這名字,多麼的不雅,多麼的粗俗。瞬時,學校也被推上了風口浪間。
新聞不過三天熱度,對當事人的影響卻是永恆。
社團當即解散。律照川作為學生會會長、社團核心成員,必須對我的“死亡”負責。這事驚動了律先生,校方開了一場內部會議來討論怎麼處理律照川,若他據理力爭,定能夠還自己清白,但當時的律照川沒有做任何的辯解,只說願意全權負責。
最後,是律照川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責任。
事件一個月之後,他領到了處分,離開了學校。
這些,就是我消失後的事。
律照川告訴我了前半段,絕口不提之後。
不管曾經經歷的是多麼大的苦痛,流了多少眼淚,如今敘述起來也不過是這寥寥數句。但箇中風雲變幻,唯有參與其中的人才能瞭解。
“離校待家並等待簽證的那段時間,他就每天照吃照喝照玩,甚至玩得比以前更兇。其實我知道,從那以後,他就睡不好覺了,睡不著就吃安眠藥。一開始安眠藥還有效,後來得加量,後來加量也沒有用了就換個牌子吃……我知道,他是覺得自己對你的失蹤負有責任。”
我眼底發燙,鼻頭泛酸。
我憑什麼……
猶如離魂,我木然從蘇惟寧家中走出。機械摁下電梯鍵,呆愣看紅色數字往上跳。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姐姐……”蘇惟寧突然叫住我,並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他說,“謝謝你回來了。”
告別了蘇惟寧,我獨自走在路上。仰天望去,夜被濃霧遮蔽。唯有稀薄路燈相伴。
腦海中回想起蘇惟寧說的每個字句。
我泣不成聲。
我遺失的那些記憶,喧譁熱鬧埋怨撞擊,有多嘈雜就有多死寂。我身體裡有個缺口,這個缺口這樣大,如同一個黑洞,盤旋著叫囂著要吸納更多的東西,然而,我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去填補它。我只知道,我的確,欠律照川好多好多。
此時此刻,他就在我面前,我要怎麼還他,又該怎麼還他。我呆呆看著律照川。
律照川抬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你的眼神很奇怪?”
我:“哪裡奇怪了?”
律照川:“像老奶奶在看孫子。太慈祥了。”
聞言我大笑出聲。律照川也開懷起來。過往片段歷歷如風,狂風掃落葉般地衝過我的腦海,爬上廢墟的藤蔓開出明豔的花朵。
以往很少見他到笑,原來他真正笑起來是這個樣子。
像一絲穿過海水的陽光,七彩的魚兒在其中輕柔滑過,純淨而安詳,明亮而寧靜。
我想,這一幕,是我看到的最好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