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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好似被一瓢濃墨揮灑,黑沉沉的,想循著星光的影子去看看盡頭都無法做到。
而此刻在蘇葉的洞府內,卻依然燦爛若白晝。
無他,只因蘇葉睡不著。
那“一百年”的答案對蘇葉而言,太過沉重,像一顆萬斤重的秤砣壓的他喪失了起身的勇氣。
不,他不是怕自己做不到,而是怕自己一折身,身後一片荒涼。
到頭來,空空如也。
——
“師父。”衛執歌站在一處嶙峋峭壁前垂手道。
“進來吧。”從峭壁裡旋即傳出一道清越的聲音。
衛執歌遂細心整理一番道袍,隨後邁步朝峭壁走去,緊接著身形便沒入了峭壁中。原來這峭壁乃是幻象,而洞府則隱於這峭壁之中。
“何事?”負手而立的柳南山背對著衛執歌,而其身前則有一座女子石像。
石像雖只是雕刻了頸部以上,但卻頗為擬真,五官栩栩如生,眉眼間更是有了神韻,至少在衛執歌眼中,他已能夠在腦海裡幻想出女子的一顰一簇,皆是風情。
眉目傳情,不外如是。
除此之外,女子髮髻上的道冠與柳南山頭頂上的,一模一樣。
衛執歌收回目光,朝柳南山拱手笑道,“徒兒想討要一個萬里梭。”
柳南山轉過身,兩條濃黑的細眉相互靠攏,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靜靜看向他這位大徒弟。
“我說了,他未成元嬰之前,不準下山。”
“這樣會不會對師弟太過殘忍了些?”
柳南山望了一眼白淨如雪的衛執歌,隨後再次背過身平靜道,“修行路上,何處不起風浪?”
“踏上這條路他就應該知曉,過去猶如滄海一粟,留戀二字對我等修行中人而言乃是痴心妄想。而這三萬萬里便是仙凡之隔,是他永遠都不可能跨過的距離。”
“師父卻未告訴他,元嬰雖能渡洲,但想要跨過三萬萬里亦至少需要十年之久。”衛執歌輕嘆一聲道,“若無留戀二字,我等又為何要成仙呢?”
“仙人可長生不老,這便是我等苦苦修行的緣由。”柳南山平淡道。
“究竟是為了長生不老,還是因為我等皆貪戀這世間風景,在徒兒看來,後者所佔才是更多數。”衛執歌拱手道。
“凡塵皆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便是你帶他去了木蘭洲又能如何?”柳南山轉過身淡淡道,“匆匆百年,一閃即逝。這世間的生死離別你在山下未必就比為師見的少,難道你想讓你這位師弟也受一樣的苦痛嗎?”
“師父只考慮到了師弟的痛楚,卻為想到等待師弟那些人的苦痛。匆匆百年對即將踏入修行路的師弟而言只不過是轉眼即逝,然而卻是那些人的一生。”
衛執歌笑了笑繼續說道,“師父不是常說修行便是為了修得己身圓滿嗎?若是心有掛念,何來圓滿一說,若是心有悔恨,對修行一途亦是不利。何不讓師弟了結這段紅塵,使得大道圓滿呢?”
“不過凡人之軀,也敢輕言大道圓滿?”柳南山冷哼一聲,“我看你對你這師弟還是太好了,竟將自身法寶一個不剩盡皆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