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太奶奶昨晚上就沒睡著,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去裡屋睡去了。等他們都離開後,王瞎子放下了筷子說:“大牛子,是不是有啥話想說?”
眼盲心不盲這話,說的就是王瞎子這樣的人。明明都看不見,偏能察覺出來爺爺心裡藏著事,隔壁老煙鬼就說過,這叫看著糊塗心裡明鏡似的。
爺爺放下碗,把黃河中有個大鱉盯上自個兒的事說了出來。為了不讓二老擔心,爺爺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王瞎子聽完,語氣凝重地說:“咱村旁這塊黃河水域底下確實有個大鱉,大概是大半年前那場大雨的時候來的。那時候不是上游那塊兒的不是決堤麼?下游村被淹了,跟大水一起被衝下來的東西,一直沉在水底下,在咱這村外頭落了腳。那老鱉有些道行了,沒想到盯上你的是它。”
爺爺聽完這東西的來歷,也知道那肯定是很難對付的玩意兒,一邊添酒一邊問:“那這東西,有辦法對付不?”
“知道是什麼東西,倒也不是不能辦,不過得讓大傢伙都出些氣力。這事,光你跟我兩個人可沒法做。”王瞎子琢磨著摸著下巴,又給爺爺想了個轍,“這樣,你去找村長說說。說水底有個大鱉,抓魚吃蝦,早晚會把這片水域吃絕了。你就讓他找些壯勞力,大家一起把那老鱉除了,記住屬龍和十二月生人的不要,其餘的越多越好。”
交代完這些,王瞎子就起身走了。爺爺得了王瞎子的指點,心裡多少也有了點底,趕緊就去找了村長。
整巧還碰上孫二狗他媳婦,見到爺爺就過來抹著眼淚道謝。原來昨晚上孫二狗來勾爺爺的魂之前,也跟娘倆做了交代,把自個兒藏錢的位置說了,孤兒寡母的生活也算有了些著落。
爺爺一聽也高興,就問她日後啥想法。孫二狗媳婦就說,自個兒家在別處還有親戚,眼下男人死了,就帶兒子投奔去,這次也是來跟村長道別的。
那年頭這種事其實不少,爺爺後來回憶起來也說,那是最後一次見孫二狗他們一家,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找到了那家遠方的親戚。
敲了門,進了屋,村長捧著自個兒的白色鐵水杯正哼著《鍘美案》的唱調,見爺爺來了也挺高興,拉著他就要給他唱兩句。
等爺爺把話一說,本想著村長會反對,沒想到老村長拍著胸脯就答應了下來,說:“大侄子,你上次救了全村一半兒人的命,大家都念著你的好。你放心,啥時候要人幫手了,俺讓守城去給你叫人。”
有了村長這句話,爺爺也放心了。雖然還不知道王瞎子的方法是啥,但總歸有人了不是?
一下午,沒見到王瞎子。等天剛暗下來,王瞎子就來敲門了,然後還遞給他一把鐵鍬。爺爺當時就有點愣,心說你個王瞎子幹啥呢?挖地也不是這時候該乾的事吧。
但是王瞎子自己也扛著把鐵鏟,沒管爺爺滿肚子的疑問,拉著爺爺離開村子往山上走。
爺爺辨認了下這條上山的路,腦子裡有些嗡了一下,這是往嘎子彎去的。
前面說過,那嘎子彎以前是亂葬崗,解放後給填平了。
但平時那也是沒人願意去,騾馬都得幾十米外繞開了走,更何況這會兒還三更半夜的?
有人說半夜去那還能看見缺胳膊短腿的人在嘎子彎遊蕩,會問路過的人有沒有看看自己的腿腳。
那畫面,別說親眼看見,想想都覺得瘮人。
長河村裡,關於嘎子彎的詭異傳聞太多了,有人說三伏天的時候打那經過都能感覺到一絲涼氣兒。而且那片土地是詭異地發紅,很大一塊兒都是寸草不生的,別提有多怪了。
看著王瞎子扛著的鐵鏟,再看看自己拿著的鐵鍬,爺爺心中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王瞎子,你不是大半夜的要去挖那嘎子彎吧?”
王瞎子頭也沒回地哼著小曲,邊往前走邊說說:“牛子,你也別犯慫。想把那隻黃河大鱉引出來,還就得用些不一樣的東西,而且還見不得天光!咱還算運氣好的,那東西那嘎子彎就有。否則啊,你小子這輩子都別想安然踏上黃河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讓自己下黃河,不就等於讓自己拿不到工分要餓死麼?
正說著話,突然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草葉被吹的呼呼地,好像有鬼在哭叫。爺爺渾身都哆嗦了一下,往前一看,那光禿禿的嘎子彎已經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