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叮囑他這東西能護身,但一定得藏衣服裡邊,不能露出來給人看見。
事關性命,爺爺也認認真真聽了。最後王瞎子把要印的事,反反覆覆交代了好幾遍,鄭重其事地說:“大牛子,這印一定得要回來。能不能攔得住河伯娶親,就看那塊印了。”
這事如此重要,去嘎子彎的路上,爺爺也不敢忘地一個勁給自己嘟囔打氣。
那會兒路上沒什麼路燈,太陽一下山,漁村裡邊烏漆麻黑的。太奶奶擔心爺爺走夜路踩溝裡去,把家裡的老手電筒給了爺爺,爺爺就靠著個手電筒照路。
但是老年間,那手電筒用的都是老式的一號電池,就像大炮仗似的,個兒挺大,電不足。那燈光就跟家裡的煤油燈差不多,頂多照亮出五六米遠。
心裡說著不怕,可那能不怕嗎?
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嘎子彎那更是沒一點人煙。四周雜草叢生,山後貓叫狐鳴,隔離帶鬼哭狼嚎的,陰風吹過,是‘呼呼’地往脖子後頭鑽。
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在草叢裡稀稀疏疏,拿手電去照也看不清楚,直讓人覺得慎得慌。
雖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但這也分地方和環境。
爺爺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可夜路走上來也覺得心裡毛毛的,一路上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自個兒似的,幾次回頭又什麼都沒看見。
他從家裡出來時候看過掛鐘,是十一點鐘,半個小時走了一里山地。然而今晚這路走的是深一腳、淺一腳,就怎麼也走不到頭。
夜深露重,眼瞅著路上飄起了霧。爺爺就穿了件單衣,有點冷,索性路上就開啟酒壺喝了兩口暖暖身子。
爺爺喝的酒是自家釀的高粱酒,也叫燒刀子。在黃河上打魚撐船的人,少不得天沒亮就得起床出門,水面上寒氣重,人就喜歡喝兩口燒刀子暖身子。
不過這酒度數高,不能喝的太多,否則容易上頭。每年喝高了從自家船上栽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數,比如隔壁住的老煙鬼就掉水裡過幾次。
酒壯人膽,喝了幾口酒後,爺爺感覺胃也熱了、身子也暖和了,人也不覺得怕了。乾脆把那酒壺提溜著,哼著小曲往前走。
前面是霧濛濛的一片,手電光也照不了多遠。爺爺為壯膽,多喝了兩口,腳步也有點飄,忽然覺得下邊有些漲,找了顆樹就想放鬆一下。
但這時候突然有人罵道:“趙家的小王八羔子,跑這兒拉屎撒尿來了?”
聽到這聲罵,爺爺頓時嚇得一哆嗦,剛來點尿意都給嚇沒了。正想著誰罵自個兒呢?探頭一看,看到那樹後頭有塊空地,空地上頭放著張石桌,石桌邊坐著三個人。
那三個人長的都叫一個奇特,最左邊的是個矮老頭,就比正常人矮了一大截,穿的一身花花綠綠,一嘴白鬍子都能垂到胸口。
爺爺一看這老頭,覺得有點面善。再仔細一想,村子裡肯定沒有這麼個矮老頭。
最右邊那是個漢子,特別高大強壯。呲目瞪眼滿臉橫肉,看著就不好惹。穿著更是粗獷,東一塊虎皮西一塊熊皮,看著是個山中獵戶的模樣。
和這一高一矮的兩個怪人相比,坐中間那人看著就正常多了。看上去就是個玉面長鬚的員外郎,穿的也是緞子,人坐在那裡很有氣質。
看到這麼三個人,爺爺的酒也醒了一半。這裡是什麼地方?嘎子彎,白天時候都沒人敢往這兒走,更何況是大半夜坐這兒聊天,那能是活人麼?
可是興許多喝了兩口酒,壯了膽氣。爺爺一看,這幾個除了長的怪了點,也沒比人多個眼睛多張嘴,心裡也就沒怎麼怕,反而是上去做了個鞠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瞧見幾位在這兒坐著,險些出了洋相。對不住,呵呵,對不住的很。”
那三個人瞅了他幾眼,都有些意外。左邊的矮老頭說:“趙家小子,還有點禮數。大半夜不睡覺,上這兒來幹啥,喝多了你娘不管你?”
爺爺看這老頭對自己似乎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會兒賠笑說:“哪兒呢,就出來才喝了兩口!”
“俺說咱聞著酒香味,原來是你這小子這兒來的!”那右手邊的高大漢子開口了,盯著爺爺手邊的酒壺眼睛都亮了,“正好,俺也渴了。那小子,你酒能給俺喝一盅不?”
聽到這話,爺爺心裡一激靈,暗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