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觥籌交錯,這踐行宴既不傷懷也不悲壯,歡聲笑語,熱鬧非常。
待到宴席結束,王幾道已經趴在了桌上,其實他就喝了一杯,奈何酒量不行,從開席到散席都在睡覺。秦未容倒是精神抖擻,和慕容驍嘯天南地北說了不少,才發現兩人不光修為差不多,連興趣愛好都很相似。二人聊得開心時,秦未容便脫口而出,喊出了慕容驍嘯的乳名“笑笑”。慕容也不計較了,學著王幾道稱秦未容為“阿容”,二人算是藉著酒勁拜了把子。
眾人散去,秦未容把王幾道扛回房後,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面色微醺,站在床邊施了個淨身咒,有條有理地解開外衣,忽覺天昏地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雙眼一閉撲通倒在床上,呼呼睡去。夜半三更,明月高懸,樹影婆娑,躺在床上的秦未容忽地站起,遠看著他好似已經清醒,可仔細瞧去,又明明是雙目緊閉。
秦未容繞過桌椅,推開房門,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朝著對面房間走去。他站在對面房門前,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屋內漆黑一片,秦未容閉著眼,一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哐的一聲,他卻似未聽見,也不覺疼痛,繼續往前摸索。屋內似乎無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見有人驚醒。
秦未容一路磕磕絆絆,直到摸到床前屏風上的衣衫。他嘿嘿一笑,嘴裡喃喃自語,把衣衫抱在懷裡,摸了幾把似乎在感受布料的清涼,之後便將衣物盡數裝進了自己的乾坤袋中。手一伸,又碰到一個冰冰硬硬的東西,一併裝進了袋子裡。
伴著月色他又原路返回,回到自己房中,挨床便倒。
第二日,林煥起遲了,昨夜那一口酒竟讓他睡得不省人事,這花露酒以後絕不能再碰。他起床想穿上衣物,抬頭卻發現屏風上空無一物,連鵲尾冠也不見了!淮若江汀居然有偷衣賊?!
門外又忽然響起敲門聲,原來是無間境馬上就要開了,佟燼原見林煥遲遲未到,便敲門問詢。
屋內,林煥拿出換洗的衣物,穿戴整齊,可鵲尾冠卻只有一個,林煥挽起髮髻,以手為刃劈下一截探入屋內的樹枝,稍微清理削成一支木簪,用以固定髮髻。
當佟燼原看到林煥居然沒有戴鵲尾冠出門時,頗為驚訝,邊走邊問才知是丟了。所幸只丟了衣物,其他的東西都在,如今時間緊迫,兩人也未再追究。但當林甫看到林煥如此造型時,眼中便有了斥責之意,礙於人前並未發作。
眾人齊聚淮若江中心島的祠堂內,正午時分,祠堂正中央出現一條銀線,銀線如貝殼開殼般,緩緩張開,如同一面水鏡,入口不算大,可供三人並排通行,內裡一片白色,如湖水般偶有銀光閃過。
慕容進站在最前面,面向眾人說道:“多的昨夜已經說過,唯有一句話望諸位謹記,‘聚則生,獨則死,唯強得其利!’”
修士們與平時交好的同修組好隊,多的六七人,少的兩三人,在入境口前排起長隊,依次進入無間境。
出發前慕容進將林甫拉到暗處,私語道:“上次賢侄未能將伴生法器帶出無間境,這次他有萬全的準備嗎?若是有需要林兄只管說。”
林甫卻搖頭道:“十年了,他的修為又進一步,這次若還是不能將法器帶出來,便是自己修為不濟,不配擁有伴生法器。別人能幫他一時卻不能幫他一世。犬子多謝慕容兄關心了。”
林甫對獨子林煥要求嚴格,這點慕容進是清楚的,只是沒想到在伴生法器這等大事上也如此苛刻,想著便望向了自己的兒子慕容驍嘯。
慕容驍嘯本打算和秦未容、王幾道、梓宜三人組成一隊,可昨晚父親忽然將他叫去,囑咐他要照顧好一通閣的齊三公子,四人隊伍一下變成了五人行。奇怪,一通閣不是一向與雲隱宮走得更近嗎?而且這一次江枉銘和江栩靈都會去,齊三公子為何會跟他一隊呢?
慕容進卻呵斥他不懂事,一通閣勢力日漸龐大,既然現在有機會拉攏,問那麼多為什麼幹什麼?他們淮若江汀是出了名的誰都不得罪,能拉攏就拉攏,如今兒子這般不懂事,他如何能放心地將門派交到他手上呢!哎!
於是第二日臨行時,四人行變成了六人行。人群中只見齊三公子臭著張臉,站在一個滿臉堆笑,畏首畏尾的青年男子身旁。那男子一見到他們四人,立即牽著齊三公子走了過來。那齊三公子半推半就,一臉不情願,瞥了一眼他們,就低頭看地,似乎在生悶氣。他身旁的青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陪著笑臉說道:“慕容公子、梓宜姑娘、秦公子、王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這次行程麻煩你們了。對了,我叫齊劉海,是一通閣齊閣主的義子,今年剛剛突破金丹。這是我三弟,齊揚,他有些靦腆,剛剛築基,還望各位這一路上多多關照他。”說著又拉了拉齊揚,齊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齊劉海忙把手縮了回去。
六人手拉手穿過無間水鏡,秦未容的手剛剛觸進結界內,便感覺到一股熱氣滾滾而來。步入無間境,入眼便是一顆十人合抱的大樹,抬頭望去,至少也有三十來丈,入境前慕容進曾說過,無間境內的事物比外界大了三四倍,這種尺寸的樹木,在這裡並不罕見。放眼望去四周草木茂盛,偶有光束好不容易從枝葉縫隙中擠進來,插在地上。
在這裡想要御風飛行是不大可能了,秦未容暗自想到。
六人在森林中小心前行,梓宜緊緊地挨著慕容驍嘯,右手放在腰間的骨棍上,時刻警惕著。
一路走來,全是綠色的枝葉,褐色的樹幹,忽然一簇暗紅色的蘑菇闖入梓宜的視線內,她湊近細看,覺得這紅色的蘑菇晶瑩剔透甚是好看,剛想去摸,它卻縮排了樹洞中。秦未容回頭恰巧看到這一幕,見梓宜表情略帶遺憾,便開口提醒,“梓宜,你可得慶幸自己沒摸到它,這個東西表面的黏液可是會腐蝕面板的。”
梓宜被他一嚇,忙縮回手,又覺如此動作有些示弱,便大聲說道:“少嚇唬人了!你怎麼知道它能腐蝕面板?你還來過無間境不成?!”
秦未容聳聳肩,道:“我沒來過,可前人來過。”
身邊的慕容驍嘯也說道:“梓宜,前幾日給你的《無間錄聞》裡不是有記載過這種紅霖菇嗎”
梓宜被自己師兄這麼一問,有些臉紅,她來之前便想著有慕容師兄保護自己,那本《無間錄聞》早不知道丟哪兒去了。她又不好向慕容驍嘯撒氣,便衝著秦未容哼了一聲,快步跑到慕容驍嘯的右手邊,遠離秦未容,嬌聲道:“才不挨著你!哼!”
秦未容也不在意,幾人繼續在密林前行。偶有發現靈草,卻都是些低階草藥,齊劉海倒不是嫌棄,全部收入囊中。走了幾日,梓宜便有些氣惱了,語帶怨氣,道:“從前師兄師姐們多多少少都能帶回些中、高階靈草,怎麼我們都走了一天了,找到的都是些垃圾靈草呀?”
慕容驍嘯剛想安撫她,邊上兒的齊揚就對著正在收集低階靈草的齊劉海抱怨道:“呵,早說了是頭憨牛,誰又比誰厲害了?”他這話看似是在抱怨自己姐夫,實際上卻是說給大家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