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這縣令確實是兢兢業業的人,將孤兒營的每個孩子都記錄的妥帖,還是在皇上關注了孤兒營之後,這縣令才做的功課。
不得不說,此處的記檔確實是比元向晚想象之中還要詳盡的多。
元向晚一頁一頁的翻過去,指了指文捲上的記載對沈行說道:“最近的孩子確實是多了,並非是我多想。”
“你看,放在以前,每個月最多才只多了五個孩子,還是年齡各異的。而最近不到一個月,孤兒營便多了七個孩子,還多是襁褓中的嬰兒。”
元向晚道:“昊國這幾年年景不錯,更沒有戰爭和災年,更不會發生孩子出生但沒有飯吃的狀況。定是最近皇上重視孤兒營,才會有人家將不想養育的孩子送來的。”
沈行一想,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送來的孩子多數都是女孩兒,想必父母也是因為孩子多了養不起,想再生男孩兒才想著將孩子拋棄的。
沈行道:“昊國重農牧,男人是主要的勞動力,若是尋常的貧苦人家,也確實是不願意養育女孩兒的。”
“沈行,你娶妻生子了麼?”元向晚突然問道。
剛剛還在說被遺棄的嬰兒的事,現在卻又轉到娶妻生子上了,王妃的思維著實變換的快。
沈行雖不知道元向晚問自己這些私事是什麼道理,但王爺吩咐了,讓他留下來跟隨元向晚,幫助她大力孤兒營的事情,沈行自然也該是有問必答的。
此時聞言,便也中規中矩的回答道:“王妃,屬下尚未娶妻。”
“在咱們昊國,娶妻都要什麼聘禮,大概需要多少的錢財?”元向晚問道:“你便說說你所瞭解的尋常人家,不要想那些勳爵大戶。”
沈行想了一陣,很快開口。
“我母親是貧苦人家的孩子,當年成婚,我父的聘禮是一頭牛兩擔米,外家四匹步。這些聘禮還是我姑姑成婚的時候夫家送來的,我父親又用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將我母親娶回了家中。”
沈行道:“說實話,屬下當年進京趕考,還是母親賣了一些嫁妝才有的入京的銀子。尋常人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成一次婚,怕是要掏空小半輩子的家底兒了。”
元向晚心下了然。
她抬眼:“正因為男人是主要的勞動力,所以昊國才會有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風氣。一個家中想要養育男孩,耕更多的地種植更多的糧食,才能養活更多的人。”
“而同樣的女子,卻不像是男子一樣有力氣,自然會被遺棄。女人的數量少了男人的數量多了,便會形成男女之間的不平等,進而產生娶妻貴的問題。”
沈行嘴唇動了動,他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個問題?
怪不得皇上會認命王妃在孤兒營供職,看來王妃果真非尋常人等,難看到很多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元向晚又道:“當然,我說的乃是和平年景。若是放在戰爭年間,那情況便截然不同了。之前不都說亂世美人一斗米麼?越是不和平的年代,女人越是不值錢。”
王妃也是女人,但卻是與這個年代的女人截然不同的女人。
沈行聽著王妃這話,也是嘆氣:“王妃,這種事情各朝各代都是一樣的,您也不必太過憂心。”
“你這話說的便不對了。”元向晚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並不是大眾認可的便一定是對的,在我看來,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都是在父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憑什麼女人便一定是人眼中賠錢貨的代名詞?”
“和平年代便能夠待價而沽,戰爭年代便是錦上添花的物件兒,同樣是人,人人生而平等,從這個出發點便錯了……”
元向晚話沒說完,沈行卻徑自跪了下來。
他膝蓋砰地一聲撞在地上,元向晚聽著都覺得疼,此時更是詫異的看著他:“你這是作什麼?快快起來!”
“王妃,恕屬下多言一句,您說的這話本就是不對的。這世間人自出生開始便分三六九等,您和王爺一出生便是上位之人,而我們這些人,一出生便註定了為奴的命運。”
沈行道:“就算是屬下努力讀書,給自己轉一個前程,也只是從普通的奴才變成更高階一些的奴才。我們這些下等人,又怎配說人人生而平等?”
元向晚的嘴唇動了動,卻也是一陣說不上話來。
都說強國之計在於愚民,從人一出生便給他灌輸三六九等的概念,告訴他你就算是在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人。
一來二去,他們便也打心眼兒裡接受了這個想法。日後有了孩子,也會這樣一代代的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