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明偉把擋風玻璃搖下來,涼爽的風霎時灌進了車內,深吸了一口氣,不能再往下說了。鄭芳滿世界找的那個“女流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現在他腦袋裡浮現出那個,那個黃金工位裡脫得精光的,只有五厘米高的小人王詩云。估計王詩云一定也做了黃金國春夢,而且還是和他合夥做夢。但這不可能啊,滿世界也沒聽說過兩個人商量好了,哎我說老同學,為了彌補青春時光留下的遺憾,咱倆合夥做個春夢吧,雖然現實中不能滄海為水,夢中巫山雲雨也有情啊。
現在這個夢中情人從黃金工位裡出來了,要帶他去西餐廳,玩兒羅曼蒂克?捎帶著好夢成真?
包間裡沒開燈,紅蠟燭的光暈一圈一圈地向外漾開,淹沒了於明偉,卻在王詩云的臉上蒙上了薄光。紅酒在杯子裡搖盪,王詩云嬌羞淺笑,說:“你夢見我的時候我在哪裡?在幹什麼?”
我靠,於明偉嚇得一口酒全都噴了出來。此情此景,已經夠讓人受的了,她居然主動提起夢中的風韻事,她在夢中當著自己的面脫得精光,現在又問,幾個意思?
“我夢見你在一個黃金立方體裡,值班,我還進去看望你”,於明偉急忙說:“你夢見我在什麼?”
“我夢見你進到我的黃金立方體裡,就像上學時的樣子,跟我耍流氓”;王詩云淺酌紅酒,低聲軟語說。
王詩云表情曖昧,但是於明偉已經心驚膽顫。他現在確認,黃金國之夢,不但他一個人做了,王詩云也做了,而且二人在夢中相遇,只是王詩云不能直說他在夢中調戲她脫衣服。
好吧,好吧,就算是和她合夥做春夢,但他身體不能對不起他的老婆鄭芳。
於明偉起身按開關開了燈,然後拔下蠟燭吹滅,說:“要不咱倆商量一下,哪天一起再合夥做個夢?但是來真的,那就是兔子吃窩邊草了,會被其他兔子看不起的。”
王詩云臉上紅暈忽地就褪去了,操起筷子就扔在於明偉的臉上,“咋地?你不是當年的跟屁蟲了,嫌棄我了?”
當年王詩云就是這樣欺負於明偉,他們是同桌,於明偉負責逗王詩云開心,有時候還擔當護花使者,王詩云稍有不開心還拿於明偉出氣,經常發小姐脾氣。但是,王詩云好像從來就沒把於明偉當回事。後來事實也證明了於明偉真的不是那麼回事,王詩云一畢業就進了電視臺,於明偉畢業進工廠,高下立判,雲泥之別。
“我說東慶一姐啊,您現在可是萬人迷,千人愛,挑肥的,揀瘦的,不肥不廋一大把,我算那根蔥啊,爬梯子都夠不著啊”;於明偉輕聲嘆息說。
“能夠著,只要你離婚,我馬上就嫁給你”;王詩云說。
於明偉反應有點遲鈍,他腦袋裡有一團麻,需要捋一捋。少年時他不瞭解女人,也不瞭解自己,才不知天高地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是現在,要說讓他捨去美豔、港臺味十足的老婆鄭芳,娶王詩云?他還真捨不得鄭芳。而且,他真要是娶王詩云,那就真是武大郎和潘金蓮了,他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有多少個西門慶排隊要羞辱他,甚至大朗該吃藥了。
“你認識的那些人,非富即官,你要是嫁給我,你怎麼當眾介紹你的老公?說他是一個普通工人?”
於明偉說罷,便起身離開去了吧檯結賬。收銀員報出賬單差點嚇於明偉一個跟斗,打完折999!我勒個去的,差不多是於明偉半年的工資。
“這不是你的黃金國!”王詩云追了出來,“明偉,瞧你的臭記性,剛剛把錢包交給我,你還有錢埋單嗎?”
收銀員呵呵一笑,打趣說:“錢都讓媳婦沒收了吧,模範丈夫啊。”
於明偉感激地看了一眼王詩云,王詩云交錢付賬,然後大大方方挽著於明偉走出西餐廳。一出西餐廳的門,於明偉毫不猶豫地推開了王詩云的手。
“看見了吧,這就是差距,你隨便一出手,我得彎腰撅腚幹上半年,要不咱倆還是合夥再做一夢吧”;於明偉說罷,便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然後絕塵而去。
但是,即使是計程車,在當年於明偉這種工薪階層的人也不敢經常坐,一個月不到二百元的工資,能乘幾回計程車?
今天是迫不得已,他怕王詩云開車送他回家,萬一遇上她老婆鄭芳,可有得鬧的了。於明偉緊盯著計價器,心裡有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但是的哥忽然把計價器關了。
於明偉心裡一驚,難道上黑車了?但是他可不怕那些所謂的社會人弄的黑車,他也混過,地面上有頭有臉的大驢馬亂子也認識幾個,都能稱兄道弟的。
“咋地,想玩兒啊?”於明偉陰沉著說。
“哥,車錢我不收您的,關計價器就是這個意思,我認識您”;的哥說。
於明偉心裡自豪感油然而生,感情自己也是個人物,那些地面上的混子乘計程車從來不給錢,難道自己的名聲也在的哥群裡傳開了?
想想剛才在西餐廳自己出糗的樣子,心裡終於找到了平衡。
“您是於明偉,我在夢裡見過您,只是現在您比較年輕”;的哥又說。
“什麼?”於明偉扭頭看的哥的側臉。
他他,他是黃金國裡遇見的老徐!不同的是,的哥比老徐年輕了十幾二十歲。
“你是老徐?”於明偉驚問。
“哥,您終於認出我了”;老徐說。
但是,他們真的認識嗎?不,他們僅僅是在夢中見過。
於明偉忽然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緊盯著前面的路。那個可怕的夢,夢裡的人,認識的,和不認識的,都出現了。
“你要帶我去哪?”於明偉低聲問。
“帶你回家啊,您剛才不是說地址了嗎,您……”
“你也夢見過黃金?”於明偉忽然問。
“這麼說,您真的是我夢裡黃金國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