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藍延盡看過去,阮父才想起來解釋,笑得合不攏嘴,壓下聲音說:“那群呀,要不就是來和朝暈說話的,要不然就是替家裡的孩子來和我說話的,話裡話外都不動聲色地談婚論嫁,苦惱得我喲!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他們。”
剎那間,藍延盡覺得如墜冰窟。
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卻又很快被壓了下來。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
“…那挺好的。看看她自己有沒有喜歡的,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人,能好好照顧她。”
朝暈驟顫,豁然抬頭看他。
一陣穿堂風吹過,輕而易舉就將那些年所有模糊的、清晰的、酸脹的通通卷爛,吹散。
藍延盡輕顫著眼睫,輕輕抬眸,卻猛地衝撞上了她微紅的眼眶,那裡面有什麼堅持了許久的東西轟然倒塌。
他瞳孔猛震,原本被理智佔據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本能已經牽引他的肌肉去拉她的手腕。
可朝暈已經決絕地背過身去,孤絕而狼狽地跑開。
阮父“誒!”了一聲,不知道朝暈怎麼突然跑開了,他還沒說話,另一邊的藍延盡也撇下了酒杯,倉促地踉蹌著追了上去。
阮父站在原地,歪了歪頭,一臉迷茫:“誒?”
藍延盡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焦急地望了又望,但是每次卻只能捕捉到她的一面裙角。
但是他不死心,只能焦灼地一次又一次追上去,中間有些人想要上來和他搭話,可是一向注重禮節的藍家大少連理都不理,只是一臉急切地繞著大廳轉了又轉。
他最後在一個暗色的樓梯轉角找到了蹲在牆角的朝暈。
藍延盡第一反應是鬆了口氣,而後便是帶著一絲怯意地靠近。
靠得足夠近的時候,他看到了她顫抖的肩膀。
裸露的薄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在夜色下像破碎的晶體。
他以為是她冷,可是他耳朵一近,聽到了她壓抑著的破碎啜泣。
藍延盡頓時剎住了腳,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有巨大的恐慌在他心底蔓延。
他顫著嗓音,低低地試探著喊:“……朝暈?”
那背影狠狠一抖,那些泣聲被死死地壓進了喉嚨,但是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哽咽還是把藍延盡的心臟攥得流血。
他慢慢靠近,像是在靠近自己奉為信仰的神明。
等腳步停在她腳邊,藍延盡垂眸,有無聲的碎裂的悲哀在他眼底靜靜流動。
他微微彎腰,伸手想要拉她:“朝暈…”
他還沒有近她多少,朝暈已經反應很大地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
藍延盡怔忡地看著自己被拍開的手,一陣恍惚。隱約之間,他的背影佝僂了下去,像漸沉的落日,心臟傳來的撕裂痛感讓他幾乎麻木。
但是他還是無言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想要給她披上,朝暈反應更大地一把甩開,噌得站起來,接近於崩潰地衝他喊:“藍延盡!你到底要幹什麼?”
藍延盡僵在原地,腳像生了根似的,只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愣愣地看著她眼眸裡粉碎交纏的愛與恨。
胸膛處令人窒息的痛意壓得他快要彎下腰。
在無人問津的月夜裡,男人的眼眶慢慢攀染上了一絲薄紅,壓著他眼眸裡的痛苦掙扎往下墜。
他的嗓音變得更為沙啞,只是看著她,用近乎於祈求的語氣顫著喊她:“朝暈……”
不要這麼和他說話好嗎?不要這樣對他好嗎?
朝暈狠狠吸了一口氣,壓下那些像岩漿一樣噴湧的情緒,冷靜地問他:“藍延盡,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你把我當什麼?”
藍延盡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他總是挺得板直的脊背終究還是彎了下去,他的眸光迷茫又脆弱,但是已經低聲說出了那句:“朝暈,你要知道,我們差了五歲,我是你的哥哥……”
她太小了,太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