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絮垂首道:“無憑無據的事,終究是猜測,兒臣再懷疑,也無法定他們的罪,且萬一打草驚蛇,他們便會長久的隱下去,此等憂患便難除,因而兒臣左思右想,還是覺著等事發,當場捉拿為佳。”
秦景慢慢轉過身子,臉上表情莫測:“李啟源可是在人精堆裡翻筋鬥的人,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將他捉拿,又憑什麼覺得能保朕無憂,謀逆之事向來兇險,你可知你但凡一步踏錯,天就真要改換風雲,屆時,怕是連朕的屍體,你都找不見。”
秦香絮點頭道:“兒臣明白父皇的憂慮,但也請父皇相信,兒臣絕不是那無用之人,盛乾江山,不會輕易落到旁人手裡去。”
秦景凝眸望著她,良久,才道:“朕知道了。”
秦香絮又問:“而今李啟源身死,孔亮入獄,父皇打算如何處置剩下的人?”
秦景靠在椅背,略微想了陣,平靜道:“兩家十六歲以上的男丁,皆淩遲處死,女眷,流放。”
他說完,見秦香絮還留在原地,問道:“你還有話要說?”
秦香絮頓了頓,道:“兒臣有一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在朕面前說,那便是要講的意思了。”秦景道:“你說吧。”
秦香絮抬起頭道:“魏方海的真實身份,父皇可知曉?”
“你是說他曾為輕騎兵副將之事嗎?”秦景頷首:“朕知曉。”
秦香絮道:“兒臣覺著那些輕騎兵中假死脫身之人,絕不止魏方海一個,北地流民之亂,雖事發突然,但麾眾訓練有素,遠非尋常百姓可及,因此兒臣鬥膽猜測,他們之中定有魏方海同黨在,他們的暴起,非是受大雨傾降,民眾饑迫所致,而是......早有預謀。”
她說完這句,便將頭垂了下去。
而高坐著的秦景,一時間沒有接言。
養心殿內突然寂然無比,篆香似乎都輕掩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秦景才開口,緩聲道:“你的猜測,朕會記在心中。”
他又說:“不過在事情尚未有定論前,你的猜測,還是少與旁人說,免得引起驚疑。”
秦香絮:“這些事兒臣知道。”
“嗯,”秦景擺擺手說:“你且退下吧。”
秦香絮行禮道:“是,兒臣告退。”
她離去的腳步聲,愈來愈小,到最後再也聽不見。
秦景仍維持著方才坐著的姿勢,右手覆於桌面,左手置在膝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皇上......”
“皇上......”
王勳一連叫了幾聲,秦景才回過神,看向他問道:“何事?”
“倒不是發生何事,只是奴才多嘴,想問問皇上,大殿下那裡,要不要......”王勳朝他露了個手勢。
“你是覺得,這件事裡也有飛白的手筆嗎?”秦景回憶道:“他之前先是留宿於青樓楚館,再是與李家分割,誓要休妻,看著......倒像是與李家離心的模樣。”
王勳提醒道:“但再像,也不代表就是,皇上您不得不提防。”
秦景又想起李啟源,在李啟源口中,秦飛白儼然成了一文不值的廢物,當時他厭棄的表情不似作假。
但王勳的話還是給他敲響了警鐘,有李啟源這麼個狂悖的孃舅在先,難保秦飛白不會生出什麼禍心,他可不做那養虎為患之人,思忖片刻道:“你去派人盯著秦飛白,有任何異動,及時稟報朕。”
王勳恭敬道:“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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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絮回去後,沈府內的一片狼藉,還不曾收拾幹淨,她問著管家:“沈鶴知人呢?”
管家如實答道:“主子受了傷,這會兒正在房裡。”
“受傷?”秦香絮驚訝道:“傷在哪兒了?可嚴重?大夫來了沒有?”
她連著問了三個問題,管家一一答了:“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