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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秦景勃然大怒,用力地一拍桌案,力道之大,桌身都在晃動。
養心殿內的氣氛凝重得快要叫人喘不上氣,隨侍的宮女太監紛紛垂著腦袋,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隙躲進去。
沈鶴知跪在冷硬的地面上,面對暴怒中的秦景,那張清雋的臉上未見懼色,只是淡然。
他平靜地開口,將方才所說的話又重複一遍道:“臣不願娶公主,萬望皇上收回成命。”
秦景看著他挺直有若青松,任風雪也不堪折枝的姿態,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沉聲道:“朕念在你往日功績的份上,可以當作沒聽過你這番話,你滾吧。”
王勳見秦景收斂了怒氣,忙湊到沈鶴知身邊,小聲地提點道:“沈大人,皇上禮重您,才給您這般殊榮,您啊就別固執了,趕緊走吧。”
要是慢兩步,秦景改了主意,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尋常人聽了這番話,想必是早就馬不停蹄地謝恩逃跑,但沈鶴知沒有,他依舊跪在地上,巋然不動,只是繼續道:“臣請皇上收回成命。”
見他如此不知好歹,秦景的怒氣終於壓制不住了,他隨手抄起一本奏摺,就朝著沈鶴知瘦削的身子打去,怫然道:“好,好啊,既然你想死,朕幹脆成全你!!”
秦景走到禦前侍衛身側,“噌”的一聲,就將其腰間的利劍拔出。
他握著劍,緩緩走到沈鶴知跟前,眼看著就要抬手去砍,外頭突然有人喊道:“皇上,微臣有急事求見!”
秦景的動作剎時頓住,他看向王勳。
王勳小跑到養心殿門外,沒多久就回來,稟報道:“是範行大人。”
聽到是範行來,秦景當即眉頭緊蹙,他垂眼看著面前沈鶴知,冷哼一聲,把劍扔回侍衛手裡,回到桌案前坐下,才緩聲朝王勳道:“叫他進來。”
王勳:“是。”
範行被領著帶進來,先是行禮:“臣叩見皇上。”
秦景未叫他起身,只是問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範行恭聲道:“上次斷棧道一事,雖暫緩流民肆惡,但仍有不少殘黨一路向南,與南面夷敵會面,如今兩相成事,夷敵已然起兵,寇闖國邊,戮我人民,臣既得訊息,便即刻進宮,想請皇上下旨,誅滅逆賊。”
他每說一句,秦景的眉毛就皺得更緊,臉色也跟著發沉,“朕不是下過命令,叫那些戍守邊疆的將士好生提防嗎,他們便是這樣替朕辦事的?!”
範行道:“說來也蹊蹺,敵兵似乎很清楚我軍缺弱之處,再加他們在夜間驟然襲擊,將士們一朝不察,便潰敗連連了。”
秦景追問道:“柳同懷呢?”
範行答:“柳將軍已至軍營整練兵馬,只待陛下發令了。”
“嗯,”秦景的氣總算是順了些,“你派人通知柳同懷,叫他即刻出徵,迎戰外敵。”
“臣遵旨,”範行欲走之際,又頓住,開口道:“皇上,臣還有話要講。”
秦景疑問道:“什麼?”
範行把頭垂得很低,“臣並非有意,只是適才在殿外等候時,不小心聽了幾句。臣深知沈大人罪責深重,皇上絕不會姑息,但臣還是想為沈大人求情。”
“皇上德惠修長,兼聽萬事,定然明白這些年來沈大人政績幾何,如今邊疆疊遭兵燹,宗社震蕩,正是用人之際,皇上此刻若要駢誅忠臣,定會招致百官懈體,鬥士灰心,某竊以為不可。”
範行跪地磕頭,“臣鬥膽請皇上審慎,即便真要問罪,莫不待天下清平之後,再行打算。”
秦景眯著眼,看看跪縮求情的範行,又看看容色泰然的沈鶴知,冷笑著諷刺道:“沈愛卿抗旨,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沈鶴知垂著眼睫,回應道:“臣不敢。”
養心殿內瀉落少許淺金日光,落在他明月般雪白清雋的臉上,他的姿態十足謙卑馴順,但所作所為卻逆反得叫人咬牙切齒。
秦景把範行顫巍的身軀看在眼中,他朝他道:“朕自有思量,範行,你先下去。”
聞言,範行連額角的汗都來不及擦,心有餘悸地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