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發飄散在空中,宛若無所依的浮萍,眨眼間便氣息斷絕,消失不見,再難尋覓。
柳玄靈說不出是心中是震駭多,還是驚恐多,但當她抬頭去看那玉人般清冷秀雅的人時,只發覺喉頭微澀,根本無法言語。
沈鶴知將弓箭重又送還李成手中,對那頭的柳玄靈微微頷首,學著柳相聞方才所說,也來了一句:“讓柳小姐見笑了。”
笑,她現在哪裡還笑得出來。
柳玄靈身子一抖,竟然發現有些腿軟。
秦香絮發現她身子不穩,及時扶住,問道:“你沒事吧?”
她見柳玄靈仍舊心有餘悸,出口安慰道:“沈鶴知畢竟不會射箭,差點傷到你也實屬正常,不過還好你無事。”
不會?他是哪門子不會?柳玄靈劫後餘生,只覺慶幸。
若非她是柳同懷的女兒,若非現在是在大庭廣眾,就憑她方才所感受的那股冰冷殺意,她毫不懷疑,沈鶴知會將她射殺,就像射殺一頭牲畜一樣毫不猶豫,冷漠又無情。
從前聽說沈鶴知賢名,柳玄靈是不信的,她不信這虛薄浮華的人世,會有人高風亮節至於如此地步,就像是不受凡俗所擾,無所掛念的神佛一樣。
但如今,柳玄靈明白了,沈鶴知不是悲天憫人的神佛,他是一個窮兇極惡的鬼,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鬼,一個視生命於無物,生殺予奪全憑心情做主的怪物。
他有著世間最誘人信任的好相貌,卻也有著一副最冷血的心腸。
這樣的人能在官場縱橫捭闔多年,毫無政敵,難道......
柳玄靈不敢再想了,她堪堪扶著秦香絮的手,有些虛弱地講:“多謝公主。”
秦香絮不明白她安慰後,柳玄靈的臉色怎麼反而更蒼白,便朝柳相聞投去求救的視線。
柳相聞從她手中接過柳玄靈,歉疚道:“姐姐身子不適,我便先帶她回去了。”
秦香絮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強留著人家,便揮揮手,叫他離去。
他二人一走,秦香絮便也沒有再多待的理由,她本就不愛拋頭露面,一時興起想學個射箭,師傅也早早就走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為明日養精蓄銳。
秦景跟姚文心他們在另外的獵場,皇兄他們也都在那邊,因而在這裡,秦香絮的地位算是最高,她要休息,又有誰敢攔呢。
秦香絮睡到了天黑的時候才醒,醒過來後,她下意識地便掏了掏枕頭,從裡頭拿出那香囊來。
她最近每日除了睡覺,睜眼便是練習女紅,如此下來,都快要成習慣。
秦香絮坐在床上,她剛剛睡醒,烏發如瀑般鋪灑在身後,領口也稍有不整,白皙精緻的鎖骨平直展露。
她低頭看著手心的香囊,唉聲嘆氣起來,這樣醜的東西,要如何送出手。
不過雖然醜,但矮子裡挑將軍,這已經是她練的數天裡,挑出來最好看的鴨子了。
要是再給秦香絮幾年,她保證她能把鴛鴦繡出來,但那時間太久遠,姚文心是要她現在送的,根本趕不上。
秦香絮撅了噘嘴,平生第一回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些後悔。
雙兒聽到她醒來的動靜,便端著清水進來替她梳洗。
秦香絮簡單梳洗完,就坐在梳妝鏡前,捏著那香囊翻來覆去地看。
雙兒有些不解:“香囊既然已做好,公主為何不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