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夜風過於舒適,或是酒液上頭惹人疲倦,秦香絮看著看著,眼睛就由半睜,完完全全地閉了起來。
廊燈溫和的光照,點亮了她精緻的眉眼,讓她看上去有些像誤入凡塵的月下仙。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十分突兀。
秦香絮頭稍稍低垂,這個動作讓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眸子裡還泛著一層迷濛的霧氣。
她抬頭去看,見是一隊抱著託盤的丫鬟從遠處經過,許是她們的腳步聲驚醒了她。
秦香絮甩甩腦袋,發現腦子確實清醒了些,不如剛才那樣混沌。
她不知道在外頭睡了多久,怕耽擱時辰,就理了理衣服,準備往回趕。
但剛準備往回,她又摸了摸臉,擔心剛才枕的時間過長,會留下壓痕,到時候有礙儀容,只是這裡畢竟不是公主府,她想要一面鏡子也不容易。
秦香絮想了想,覺得面前這清澈的池塘,就是上好的水鏡,她往前稍微傾了傾身子,正想看看臉上有沒有哪裡睡出痕跡。
就在這時,一陣又猛又急的腳步聲,倏然在耳邊放大。
秦香絮意識到不對勁時,來人的手已經用力地推上了她的後背,她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瞬間沒入池塘中,驚起漣漪無數,空氣中躍動的水花白的像新雪,一層層地綻開,美得驚心動魄。
池水雖然不及寒冬臘月時的冰冷刺骨,但也是冷的深入人心,秦香絮原本昏沉的思緒,託池水的福,這下次是徹徹底底地清醒。
她憋著氣,奮力地揮舞著手臂,努力向岸邊游去。
幸好池塘不算大,幸好她會游泳,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在幽靜無聲的夜裡,在府中賓客的歡笑中,不被人覺察地死去。
秦香絮沒花多久,就摸到了岸,這讓她驚慌的心神稍微安定些,開始回憶掉下池塘前的最後一眼。
推她的人穿著天青色的衣服,身材不高,體格也很瘦小,從推她時步搖的晃動聲聽來,推她的人無疑是個女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秦香絮就想到了李凝嬈,除了她,還沒有誰有這樣的膽子,敢在大庭廣眾下推她入水。
但隨即,秦香絮自己又否定了這個答案,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場宴席根本沒有李家人的半道身影。
除了她,她在京城中還得罪過什麼人嗎?
秦香絮真不大想得起來,眉毛就跟著皺了皺。
思考間,有誰的步子靠近。
秦香絮只以為是賊人故地重遊,忙抬頭去看,但她只看到沈鶴知站在不遠處,低頭打量著她。
他以居高臨下的姿勢,語氣平淡地點評道:“公主夜半游水的喜好,真是異於常人。”
秦香絮這才意識到她還泡在水裡,想要上岸,但她剛藉著岸邊做支撐,身子剛往上幾分,就頓住,重新陷回水裡去。
日子還沒到熱的時候,她衣服自然也穿的輕薄,如今沾了水,可不就嚴絲合縫地貼著她的身子,現在要是從水裡出來,定然是十分不雅的。
秦香絮有些鬱悶。
怎麼每次碰到沈鶴知都沒什麼好事兒,不是火燒就是水淹的,她次次狼狽,他倒是清風明月似的高高在上了。
沈鶴知見她久未有動作,又問:“公主沒有力氣,要臣幫嗎?”
他很少有這樣主動幫忙的時候,秦香絮下意識覺得不對,低頭看了看胸口,確保沒有乍洩的春光,才否認道:“不是。”
沈鶴知:“那公主為何不上來?”
秦香絮懶得跟他解釋那麼多,只道:“大人離開就是,本宮自己會上來的。”
沈鶴知沉默會,在秦香絮以為他就要這樣靜默著離去時,他繼續道:“公主是放不下身段求人?”
“我不是,”秦香絮否認完,就見他邁著堅決的步子過來,儼然一副要拉她的模樣,忙拒絕:“我都說了,我不要你——”
她因為著急,連本宮都忘了說,一門心思只想讓沈鶴知趕緊離開,但沈鶴知還是朝她過來了。
秦香絮著急間正在想要不要幹脆潛到水下去,但沈鶴知的手已經摸上了她。
離得近了,秦香絮甚至都能數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沈鶴知用纖長的食指,勾起秦香絮的下巴,令她抬頭。
他則半垂著眼,一言不發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