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手中爭奪的東西,似乎是一張餅,兩雙被染黑的手一併抓在上面,像是握住了自己的生命般,在不停搶奪著。
最終,年輕的男子終究是仗著自己更有力氣,一下子將餅最後搶了回來,老者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依然死死握著對方的衣服不放。男子情急之中,一腳踹在了對方頭上,老者直接低頭不動,也頹然放開了自己的手。
男子正要鬆一口氣準備離開,卻見眼前一花,叔嘉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未及轉念,叔嘉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單手將男子高高抓起,大聲說:“不過是為了一張餅,非要打死人嗎?”
地上的老者,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這是修士可以直接察覺到的。
程末見狀,暗自嘆氣。
叔嘉他終究還是做不到對這種事視而不見。
“好漢……啊,不,仙人饒命!”感知到叔嘉身上的真元氣息,男子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求饒說:“我……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妻子還在家中等著我,家裡已經斷糧好幾天了,要是沒有這張餅,我妻子她……”還沒說完,男子已經泣不成聲。
叔嘉心中一軟,默默將男子放下,又拿出一塊靈石交給男子,說:“拿去,給你妻子多買點好東西吧。你既然有家室,就應該好好善待她。”
“謝謝仙人,謝謝仙人。”男子跪下磕頭如搗蒜,過了片刻,又看了叔嘉一眼,有些難以啟齒地說:“仙人,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希望你……”
“怎麼?”叔嘉問。
“我妻子她不僅是飢餓,她……她還病了!連續好幾天高燒,用了各種法子,也沒法奏效。你,你既然神通廣大,能不能跟我回去,幫我救我的妻子一把?”
男子懇求說。
對於這種事情,叔嘉也是當仁不讓,因而也就跟著男子,要去他的家裡。翻過了破落的街巷,很快到達一個門戶前,這裡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窩棚”更為貼切。
“我妻子她,就在裡面。”男子指著裡面說:“仙人,你快進去替她看看吧。”
叔嘉聞言,先一步走了進去,生活的東西雜亂無章地仍在各處,叔嘉勉強可以從雜物堆中辨認出來,一床還算是被子的東西。聽男子的話,他的妻子,應該是在被子下熟睡著。
叔嘉上前,掀開了被子,下面空空如也。
叔嘉一怔,立刻感覺到不妙,然後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他轉過頭去見到,男子站在自己背後,正拿著一把刀對著自己,可是他的面上,卻是充滿了驚恐。
因為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已經先有一把劍,架在了上面。
程末站在男子的身後,和叔嘉對視著,對他說:“是不是很驚訝,你明明給了他錢,為何他不僅騙了你、還要恩將仇報?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你幫了他,他能得到一塊靈石,可要是他能殺了你,所能得到的,就不知有多少了。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話,他是問向了男子本人,可男子已經被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極度的恐懼,加上自己的虛弱,最終,男子在程末的劍下,直接昏了過去。
“真是不經嚇。”程末一邊搖頭,收起了三尺劍,望著沉默不語的叔嘉,說:“怎麼了,感覺被衝擊的不知該說什麼?人性,其實就是這樣的,醜惡的地方,讓人無法直視。一旦內心的黑暗出現,在它吞噬掉自己前,就不會停下。有時候這種事情,甚至和貧窮、飢餓無關。就像是明明是那個老者搶他的東西,他還是要殺死對方一般。”
“你又怎麼猜到,之前事情的前因後果?”叔嘉問道。
“因為那個老者,是個乞丐,而這個人,則是個有自己家的人。只有乞丐會搶別人的食物,而不是反過來。這也是為什麼,對於這種事,我從來不想插手。”
程末說:“還記得沈闊言告訴過我們什麼嗎?我們救不了沉境的任何一個人。因為我們甚至不知道,在雙方中,到底誰應該獲救、誰應該被懲罰。一樣的醜惡,只不過是兩隻在搶骨頭的瘋狗,一旦闖入,除了會讓自己陷入麻煩,別的都不會有任何其他結果。”
一邊說著,程末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男子,說:“他本來虛弱已極,現在再次昏倒,如果沒人救他,也必死無疑。現在,你又怎麼打算呢?”
叔嘉的視線,不斷地在程末和地上的男子間變換著,最終他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裡。
程末知道,這是他作出了自己的決定——並且是在之前,自己不會選擇的決定。
並非錯誤,也不是他叔嘉就真的變了。
他還是那個叔嘉,懷有自己的希望和改變的決心。
但不意味著他,會接受恩將仇報,更不會以德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