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險峻,陡峭的坡度,不停有流沙從高處滑落,“嘩啦啦”落下,帶起一陣聲音,讓人有些發毛。炙熱的高溫,從地面上灼燒而出,四周的裂隙中,不時有熔岩噴湧而出,像紅色的火雨,驚得人閃避連連。
儘管有真元護體,程末還是因為高溫炙烤而分外不適,每呼吸一次,都好像吞了一口火進入肺部,灼燒的感覺刺激著體腔,刺痛感幾乎要讓人作嘔。只有運轉北陸窮陰訣,清涼的氣息在全身湧動,方才好受一些。無形之中,肺部屬於金,偏偏火克的就是金,長時間暴露在這樣的環境中,對任何人都是個摧殘。
而也是第一次,程末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荒山”,百里之內,一切的氣息,統統被火山燒灼殆盡。遍地荒蕪中,沒有任何生靈敢於輕易靠近這裡。程末和雪輕靈,也似乎因此成了附近最為奇特的存在。而程末感覺到,腳底下隱約的震顫,似乎這座火山,還在隨時醞釀著下一次噴發的勢頭。
“領焰山,原來是這樣嗎?”程末看了看四周,道。
這裡有著極為充裕的火之元氣,對於董俊衝來說,如果要埋伏,的確是上佳的地點。然而一路走來,二人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
“這裡還不算什麼,沉境的火山遍地都是,像這般高的為數不少。中央地帶的碩峰山,才是諸多火山中最為高大的,僅僅一個火山口的直徑,就有至少盡百里之廣。傳說整個沉境,也是因為那座火山噴發而誕生的。”雪輕靈淡淡回答。
從一開始,這一路上程末就發現她的情緒有些低落,顯然是因為小茗和元朗都被捉走所至,當下程末說:“你也別太在意,他們既然要用兩個小傢伙威脅我們,一時半刻也就不會傷害他們,只要我們及時能把他們都帶回來。”
“一時半刻啊……”雪輕靈喃喃自語。
程末意識到自己有些說錯了話,當下正要辯解一些。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安心。”雪輕靈卻先說道:“我也知道,歸根結底,是我的責任,我還是太大意了。在沉境,我本身就仇家眾多,我卻還敢將他們帶出來,也真的是個不合格的姐姐啊。”說著,雪輕靈感慨地搖了搖頭。
“你是因為要養活他們,才去做神偷嗎?”程末忽然問。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雪輕靈說。
“因為想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就決定去做竊賊;因為做竊賊,則會和人結怨;而因為和人結怨,連累到那些孩子身上,本身就會擾亂他們的生活。這是一個悖論,我不相信你就真的想不通。”程末說。
“你是打算教訓我嗎?”
程末搖了搖頭,“教訓談不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是我無法輕易干預的。況且生活在沉境這種地方,想要對任何事都置身事外,也是不太可能。你既然有自己的能力,這麼去選擇,也無可厚非。但,既然連他們的軌跡,已經因為你而進行了改變,你有沒有想過,至少哪怕是一點,都儘量讓這些改變,朝著你所希望的方向進行呢?”
“總感覺,你是意有所指。”
“我是想說,他們已經不可避免會陷入到你和別人的糾紛中,為什麼你不想辦法,教會他們保護自己的方法呢?如果一直都只靠你一個人,你早晚會有頂不住的那一天。”
“讓他們也稱為修士嗎?”雪輕靈淡笑了一下,說:“你覺得我們的生活,就真的有那麼好嗎?”
“多一種方式,至少多了一種選擇。好與不好,都是在知曉了之後才能給出的回答。而知曉,對於一無所知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恩賜了。”程末說:“元朗修行的方法,應該是他平日偷偷看你練功學會的吧。你想保護好他們,就不想讓他們涉足到我們的世界。可是你自己,又問過他們的態度嗎?”
“說來說去,這些事情和眼前相比,都有些太不著調了。”雪輕靈忽然說:“我倒是想先問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如果到了關鍵時刻,我們都不能脫身的話,我想請你,至少把兩個孩子都帶走,不要管我。我會拜託你,是因為我能感覺到,你能脫身的機率,比我大許多。”雪輕靈如此說:“反正我無父無母,也沒有別的家人,就算出了事,也不會有人為我感覺到哀傷,只要能救出那些孩子,也就足夠了。”
說完,再度向前邁步。
程末望著她的背影,咀嚼著她剛才說過的話,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的話語中,潛藏著的,是顯而易見的悲傷。
而看著她飄舞的銀髮,漫步在滿山的火光中,程末忽然感覺,這個少女,似乎像一些什麼。
朦朧的感覺,其實早在很久,就生在他心中紮根了下來了。
二人一前一後,繼續前行。山勢逐漸升高,氣息也逐漸稀薄起來。當此時,周遭的岩漿,也開始平靜下來,雲上的水汽蒸騰落下,化為霧氣,彌散在四周,漫步其中,恍惚若縹緲仙境般的感覺。
程末經過一處熔岩湖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這裡的火山湖,也顯得很安穩,氣泡從岩漿的表面不停翻滾、破裂,散發著陣陣奇異的氣息。
程末的視線盯著岩漿的表面,似乎在下面,還藏著某種東西,長眉不由自主地蹙起。
下一刻,他的雙壓驟然放大。
一隻碩大的猿猴,身披火焰,如炎魔般從中一躍而出,猛然撲向了程末。
與此同時,大地開始震盪不息,像是深埋在火山中的一個惡魔,即將就此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