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琅榭。
谷陽海市中,最大的幾家玉行之一,所販賣的玉器,公認是最好的精品。
雖然比不上蘊璞齋,可是名聲在外,依然無人敢隨意小覷。用“遠近聞名”來形容,似也不足為過。
原因之一,就是蘊璞齋,是中域季家的產業。
歷經艱險,不知耗費了多少時光,程末終於來到了自己這趟“旅行”的終點,帶著季初見,回到了她應該在的地方。
此刻,他就坐在瑄琅榭後堂的議事正廳裡,坐在八仙桌旁,一邊喝著雖然名貴、自己依然嘗不出味道的茶葉,一邊看著季初見坐在自己身邊、沈老則坐在對面,和他訴說著,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的經歷。
程末不是說書人,描繪的狀況不肯能那麼生動形象。可聽他用著淡然的語氣娓娓道來,平穩中雖不帶一絲波動,有心人依然可以感覺到,藏在其背後的,又是怎樣兇險的刀光劍影。
末了,當程末的一盅茶水剛好喝到底的時候,他的最後一句話,也已經說完了。
他的目光,也從面前的茶杯,轉移到對面的人身上。
沈老——他的本名是沈天石,聽這個少年說完一切的經歷後,半晌默然不言。
程末的話語中,在旁人聽來,存在著許多誇張離奇、甚至可以說怪力亂神之處,但少年坦然的表情,也在暗示著他並沒有說謊。
而且最重要的,季初見自始至終也沒有反駁他的話,並且這個嬌弱的女孩,一直對他很信任的模樣。
也就由不得沈天石不去相信這些話。
當然,程末自然也知道什麼該說,一些應該隱去的細節,他自然閉口不談。例如桂斂鋒的屍身和傳承、還有他是怎麼發現季初見的女兒身……
正在思索時,程末忽然看到,沈天石從一旁的座位上站起,對著自己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一個年近古稀的老者,對著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恭謹而感激地道:“多謝少俠,這一路來捨命護送小姐,將她安然送到了這裡。我沈天石無以為報,唯有感激涕零。我雖然代表不了季家,但對瑄琅榭來說,必然記下這份厚恩。少俠如果有什麼要求,我沈天石必然不會推辭!”
“沈老過譽了,我也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內之事。”程末沒有阻攔對方的行為,對於像沈天石這種人來說,如果現在推脫不受他這一大禮,反而是不敬。“要求談不上,不過我確實有件事情,想要請教沈老。請問,你認不認識這塊玉佩。”
程末一邊說著,將自己的玉佩遞給了沈天石。這一路上每經過一個地方,他就不止一次請別人來看父親留下的這塊玉,希望得到一些線索。
他帶著些許期盼,望著沈天石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玉佩接過,仔仔細細看了一番,眉頭緊蹙,才又還給程末,道:“少俠的這塊玉,看起來平平無奇,並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上面的圖案也頗為潦草,像是匠人隨意刻出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含義,從上面,我也看不出什麼。”
“這樣啊。”程末接過了它,像是已經習慣了這個結果,不悲不喜地回應道。
從他選擇這條道路後,就已經預見到這個結果。茫茫人世中,尋找那杳無音訊的一絲訊息。如果和大海撈針相比,都要顯得太過渺茫了一些。
“小姐,你能安然回來,真的是太好了。”此時,沈天石對季初見說。
季初見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自從你失蹤後,夫人就心急如焚,不停地派人找你,沒日沒夜的等待著訊息。現在你已經到達了海州,夫人她終於能休息好了。”
“母親她,還好嗎?”聽聞自己的母親,季初見才有所感觸。
“還好,她沒什麼大事,只是前段時間太過操勞了。還有季家的所有人,大家都在盼望著你回來。”
“嗯。”
“正好前段時間,你哥哥出去找你,他應該快回來了。等他到了谷陽之後,能見到你,他一定也很開心。”沈天石有些興奮地說。
“你還有個哥哥?”程末記得季初見從沒提及過這件事。
“我的堂哥。”季初見說完,像是補充地道:“他叫季堯,也不是我舅舅的兒子,算是我一個遠房的同宗。”
“有程少俠將小姐送回來,真是我們莫大的福分!”沈天石的情緒仍舊無法簡單平復,“程少俠,你幾日後要去和梁北賭玉是吧,大不了我將梁北送給我的厚禮退回去,這次不去幫他了。有程少俠的恩情,那些又算什麼。”
“這個卻也不必。”程末推辭道:“沈老還是要在此立足,沒有必要為了我樹立大敵。不過若您有心想幫我們,到時候只需要正常而為就好。”話語之中,已經給了沈天石暗示。
“自然,自然。”沈天石心領神會。
程末點了點頭,想不到這般下來,還有意外的收穫。他一邊站起,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件鄭重包好的包裹,也遞給了沈天石道:“這是鍾於的骨灰,可惜別的侍衛在我遇到他們之前就已經死去,我無法找回他們的屍骨。我把他也交付給你,算是完成了對他最後的承諾。”
將這些也還給了沈天石,給了瑄琅榭的人,程末應該算是放下了一個重擔。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