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夥計靠著櫃檯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
喪事的生意不比客棧晚上能打烊,必須一天到晚守著,天知道什麼時候哪家會死人、家屬親戚會在什麼時候過來。即便出殯一般都是早上,但送壽衣、做法事,至少要隨叫隨到。
夥計看了眼沙漏,再過一會就是子時四刻,現在仍沒一人上門,又白守了一晚。他琢磨著要不要偷個懶、小睡一會。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似乎從門外傳來,夥計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個少年走到了櫃檯前,用指節敲打著櫃面,說:“談生意。”
“請問客人家是誰遇到了不幸?想要以怎樣的規格送葬?”到底是喪葬行當,接到了生意也不能表現出高興,夥計一副沉重的模樣說:“出殯時候客人有什麼打算?是想要安排六人抬棺、三人吹嗩吶的‘添頭禮’,還是八人抬棺、五人嗩吶的‘蓮花禮’?實在不行還可以……”
“不談死人,談活人的生意。”程末的口吻不鹹不淡。
“活人?哦哦,那您是有家人想要入送葬這個行當?這個現在可不太好說,你也知道,這行最近不是很景氣……”
“朋友,咱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吧,和我別藏著掖著了,”程末笑了出來,“明面上你這是送葬的,實際幹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要買奴僕。”
夥計神情變得嚴肅,他盯著程末片刻,說:“客人,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但我並不是空手而來。”程末說著,將一塊玉佩放在了櫃檯遞給夥計,說:“這個,你應該認得吧?”
那並不是程末的那塊玉佩,而是從蔡莫之得來的,經過推測程末猜出這是黑市中的信物,只有用它外人才能直接透過黑市渠道進行交易。
夥計看到信物,眼色不可查覺的變了變,小心翼翼地把玉收起。
見對方收下了信物,程末知道自己沒有猜錯,說:“現在,能帶我去看看你們準備出售的奴僕了吧?”
對著程末說:“那請客人和我去後面,要老闆和你談才行。”
程末示意對方帶路,夥計穿過後門,把程末引到後面院子裡,又向著最裡面一條走廊走去。程末注意到,在進走廊的時候,夥計有意無意在一旁牆面上敲了三下。
程末眼角微微挑起。
走廊狹小冗長,每一段牆壁上的油燈只能照亮一小段路,光與影的不斷交錯,程末發現自己和前面帶路夥計的距離越來越遠,對方的背影也似乎淹沒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直到某一刻,夥計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這應該還沒到地方。”程末冷冷開口。
“別演了,陸家少管程末,”說話的不是夥計,廊道內憑空出現了第三人的聲音,“真當我們不認得你那信物?那本來該是屬於蔡莫之的!”
“既然認出了,還敢帶我來這?”
“少年人,太自負了吧,敢帶你來這,就沒想你能回去!”
“轟隆!”身後傳來巨響,程末轉身看到,一道千斤巨閘已經落下將來路牢牢封死。再一看前面,那夥計向前飛奔而去。程末立刻追去,一道紫光自他手掌而發,沿牆面鬥折如閃電般向著對方迅速纏去。紫度玄光變當然不僅僅用來提升自身速度、體力和防禦,進攻也是極為凌厲的法門。
然而那夥計身影一閃,直接消失在黑暗中不見蹤影。紫光狠狠劈中什麼東西,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金石聲。程末追上前一看,眼前赫然是另一道千斤閘,四面八方都被死死封住,哪有什麼出口。
“被陰了!”言歸說。
“我就沒想這事能善終!”程末顯然從一開始就帶著大鬧一場的心思來的,五指上紫光閃動,猶如紫電狂舞,轟然襲向了身側的牆壁,想要硬生生破開一條道路。
哪知這邊牆壁坍塌,那一邊呼嘯風聲不絕。程末只覺得身後有無窮大力襲來,根本躲閃不及。但程末五感早已互通,這樣的偷襲怎麼能傷到他?
元景神靈術再用,一個莽荒巨漢現身,硬生生抓住了來襲的東西,替程末擋住了這一招。程末見到那居然是一輛載重馬車,裡面沉甸甸的不知道裝了什麼。側眼粗看之間,馬車裡好像有火光閃動,“滋滋”聲接連不停。
“糟糕!快閃!”言歸大呼不妙,程末眼神一凝,神靈巨漢立刻將自己牢牢抱在懷裡,驚天動地的轟然炸響聲,程末從原地被遠遠震飛,穩穩落在了地面上。真力所化的神靈早已消散,而他依然毫髮無傷。
“媽的,夠陰險的,載滿了爆炎石的馬車先是來撞,趁人分心再點燃爆炸,不過你的反應也是夠快了,現在……”言歸見程末一言不發,只是警覺地望著四周,跟著他一同看了過去,才發現周圍的環境早已改變,狹窄的廊道變為空曠的大廳,四面幽暗無光,見不到進退出路。
“移星換斗陣,好傢伙,為了對付你他們也是夠下血本的。”言歸一眼看出了這是怎麼回事,移星換斗陣可在不知不覺中將周遭環境全部改變,陷入陣中的人就彷彿落入到不斷變化的迷宮中,識不破其中巧妙絕對難以脫身。
“用這等旁門左道故弄玄虛,怎麼不敢出來和我堂堂正正對決!”程末故意喊得很大聲,果然聽到了對方的回應,“程少管,你都要死在這裡了,是怎麼個死法,難道區別很大嗎?”
“區別大了!比如,你現在就會先死!”辨明瞭聲音就在自己正上方,程末周身紫光纏繞,若潮水漲落不息,向著半空飛快掠去,右手遙遙一指,霹靂憑空而下,猶如湛紫長槍裹挾紫電當空衝刺。
轟隆隆聲音不斷傳出,猶如牆倒磚塌。程末一驚之中,才看到上面殘垣碎屑不斷掉下,紫電長槍一路橫掃,卻似乎根本沒有擊中對方。
隨後一個龐然大物帶著驚人的聲勢掉下,程末無奈,只能重新落地閃開,偏頭看去發現是半截實心的石頭柱,看來自己方才擊中的就是它。
“程少管倒是機靈,僅僅憑藉我的聲音就鎖定了我,可惜了。”聲音飄忽不定,煙霧般籠罩在四周。程末一時心煩意亂,但見上空無數石柱不停砸下,也只能先躲開再說。
身若游龍流轉,腳踏玄宮,險之又險地避過了來勢驚人的石柱群。見到再無石柱落下,程末鬆了一口氣,一伸手直接摸到了牆壁,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經閃躲到了大堂的一側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