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夫人在石徑上走了幾步,突然一陣冷香,襲到了她面上來,她回頭望去,看見牆東一角,那幾十株齊腰的白菊花,一團團,一簇簇,都吐出拳頭大的水晶球子來了,白茸茸的一片,真好像剛落下來的雪花一般。
雪夫人又湊近一朵大白菊,嗅了一下。
他們都說這就是最上品的白菊花了,只是太嬌弱了些,去年種下去,差不多都枯死了,花匠敷了一個春天的雞毛灰,才活過來,倒沒料到,一下子,竟開得這般繁盛起來了。
上次呂夫人來的時候,這些白菊花剛打苞,她已經抱怨她:雪夫人,你這些菊花真的那麼尊貴嗎?也捨不得送我們兩枝插插盆。
當了富貴夫人,平日裡沒什麼事情,又要學花道,又要學茶道,否則,是會被笑話的,索杏她之前懂一些,不至於鬧出笑話。
雪夫人掐下一枝並蒂的菊花,一對花苞子顫嫋嫋地迎風抖著,可是她知道呂夫人最是個好虛面子,嘴上不饒人的女人,花苞子選小些給她,恐怕都要遭她哂笑一番呢。
雪夫人跨進了那片花叢中,巡視了一番,她看到中央有一兩棵花朵特別繁盛,她走向前去,用手把一些枝葉撥開,在那一片繁花覆蓋著的下面,她赫然看見,原來許多花苞子,已經腐爛死去,有的枯黑,上面發了白黴,吊在枝椏上,像是一隻只爛饅頭,有的剛萎頓下來,花瓣都生了黃鏽一般,一些爛苞子上,斑斑點點,爬滿了菊虎,在啃齧著花心,黃濁的漿汁,不斷地從花心流淌出來。
一陣風掠過,雪夫人嗅到菊花的冷香中夾著一股刺鼻的花草腐爛後的腥臭,她心中微微一震。
她彷彿記得,那幾天,吳晟房中也一徑透著這股奇怪的腥香,她守在他床邊照顧他,看著他一直咳,忍住心裡的厭惡替他擦拭。
他床頭的几案上,那隻白瓷膽瓶裡,正插著三枝碗大一般的白菊花,那是她親自到園裡去採來插瓶的。
雪夫人遲疑了一下,又隨手掐下一枝菊花,才從花叢裡跨了出來,往大門走去,一束白簇簇的菊花擁在她胸前。
“銅兒。”雪夫人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是,夫人。”銅兒應道。
“你去把那些菊花修剪一下,有好些已經殘掉了。”
“好的。”
錢朵朵和呂夫人、鄒夫人都很熟悉,此時正在院子裡喝茶聊天。
錢朵朵看著荷花池,突然喊道:“看荷葉在動呢!下面一定有魚。”
荷葉浮在水面上,正像淺綠色的群月浮在深綠的天空,但由於樹葉濃密,顏色更深暗了。這時在綠葉的周圍有小水泡冒上來。
靠近岸邊漂浮的綠藻,使水顯得淺綠而微黃,池子中央藍天的倒影和水色相混,成為寶石藍的顏色。
雪夫人這時來了,和客人問候:“抱歉,我來遲啦,你們罰我吧!”
呂夫人笑著說:“你如今是吳夫人啦,我們哪裡敢罰你,回頭吳老爺找我們,很久沒看見你了,這衣服沒見你穿過!”
雪夫人笑吟吟地走過去,任他們仔細打量。
鄒夫人家生意和吳家來往密切,她恭維雪夫人說:“吳老爺能娶你這麼個年輕能幹的媳婦兒,真是有福氣,難怪前幾日見他像是年輕了十幾歲,滿面紅光,看起來很高興啊!”
“你們可別笑話我了!”雪夫人笑,對旁邊的朵朵道:“你喜歡荷花?”
錢朵朵點頭:“若是下雨,就更有趣了!”
鄒夫人說:“下雨可麻煩了,又有泥,太不方便。”
雪夫人說:“這裡有一條磚路呢,錢姑娘是有情趣之人,天若下雨,更有雨中佳趣,我們這裡門房有幾件蓑衣。。”
鄒夫人說:“我知道你要把漁翁的蓑衣披在你的絲綢衣服上,你喜愛那個樣子。那雖然也美,但是有點兒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