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翠從前嫁過人,有一個十來歲的兒子,在滋溜巷的一位郎中家裡學醫。
她畢竟為人母,想起薛嘉雲糖在嫡母跟前受盡折辱,還要終日的餓肚子,多少牽動了她的慈母心腸。
雖是受了薛嘉燕所託,倒也有些出自真心憐憫,便彎下腰,對她道:“我每日午後定會扔一包點心在這夾道里,你若是沒吃的了,便來取。”
雖知可能是薛家燕的囑咐,她才願意幫自己,但薛嘉雲還是真心實意的對點翠福了福,道:“謝謝。”
“誒,你畢竟是小姐,不必如此。”點翠攔住了她的動作,道:“我抱你上去吧”
薛嘉雲其實不大習慣叫不熟悉的人觸碰自己,不過此時不該矯情,便伸了手叫點翠抱。
她示弱服軟的時候,真的像是一隻肯叫人順毛摸的小狐狸。
點翠心裡一酥,小心翼翼的將薛嘉雲抱了起來,舉上了夾道牆頭。
比預想中還要輕一些的重量,叫點翠對其更憐惜了些。
水宛不知道薛嘉雲怎麼忽然出現在牆頭的另一端,更不知道她明明是去摘果子,怎麼還多了一大包點心?
水宛和薛嘉雲鬼鬼祟祟的抱著果子和點心滿載而歸,與她們只說遇到了上回給荔枝蜜的那個好心廚娘,以後不怕餓肚子了。
曹姨娘拿著一枚油酥臘肉餅吃著,感嘆道:“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薛嘉雲沒說話,只是抱著個癩葡萄用小勺挖著吃,看著姨娘吃得歡暢,她才抿了抿果肉,吐出一粒米黃色的厚籽來。
這癩葡萄的籽,薛嘉雲統共留了十粒,用小盅裝好,擱在了抽屜裡。
她們偷偷喚了文姨娘、薛嘉秀、薛嘉檸來吃糕吃點心,文姨娘見薛嘉雲把這癩葡萄的籽如珠如寶的藏了起來,納罕道:“你留這籽做什麼?”
“留著明年春天種呀。”薛嘉雲不假思索的說。
薛嘉檸小口的啃著一塊棗糕,道:“文姨娘說,咱們能不能活過今年還兩說呢。”
“你這丫頭!”文姨娘拍了拍她的腿道。
這句喪氣話,原是那天見了絨兒的慘狀之後,文姨娘覺得心灰意冷,所以有感而發的。
“妹妹怎的這般喪氣?”曹姨娘對文姨娘道。
文姨娘看著手裡那枚餅,將它放回油紙包裡,對曹姨娘道:“在這宅子裡住著,命都捏在旁人手裡,怎能不怕?”
曹姨娘嘴角無力的耷拉著,道:“我也怕。但是隻要今日還能喘氣,就要好好的過。不然的話,豈不是浪費了苟且偷生的這一日?”
文姨娘勉強的笑了笑,道:“姐姐說的有理。可我聽說夫人昨日把兩個小姐送到公主府去,如今正專心管教薛遊,待她騰出手來,只怕是咱們又有的苦了。”
這幾日因著薛遊的事情,姚氏對女兒的管教也愈發的嚴苛。
薛誠面上有傷,那日自然沒能去縣公主府。兄弟鬩牆的事兒說出去又不體面,姚氏只說是薛誠身子不大好,去不了了。
姚氏生怕城陽公主對她的爽約有成見,便盤算著要把薛嘉蘭和薛嘉琦給送過去,明面上是陪同公主,實際上,也是為著兩個女兒能在馮家小姐跟前能替薛誠美言幾句。
文姨娘這憂心忡忡的樣子像是一個預兆,過了一會子,正當薛嘉雲吃飽喝足正趴在茶桌上小憩的時候,姚氏院子忽來了人。
紅椒清高的立在門口,像是不願踏足屋內的樣子,對薛嘉雲道:“雲小姐,夫人有請。”
幸好糕點都叫水宛給收了起來,桌上只有一個硬邦邦的青柿子,是椒園裡那棵無人照料上肥的柿子樹所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