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宛聞言一愣,她不知這蘿藦是何物,倒是曾瞧見過花壇裡生了兩個羊婆奶,模樣長得像矮胖的刺瓜,應該就是薛嘉雲口中的這個蘿藦。從前在家中的時候,弟妹但凡有個淘氣摔傷,隔壁的赤腳郎中便會從他家雜草叢生的田裡摘個羊婆奶來,搗爛敷在傷口上。
他自詡這羊婆奶,可與大藥房裡的消腫膏藥拼個上下高低,綠濃見他用過幾次,的確有效。
只是不知,這薛嘉雲是如何知曉這味鄉間草藥的。
薛嘉雲意見水宛遲疑,以為她是信不過自己隨口說的草藥,便扯了個由頭,道:“這是絨兒姐姐告訴我的,她說有用。”
水宛更是奇怪了,前些日子,絨兒剛指著這花壇裡的羊婆奶,問水宛這是何物呢!
她本就不喜歡想事情,這想不通的事情,就更加決定不去想這許多,去摘就是了。
水宛將紗布裁剪成小塊,擱在草藥汁水裡浸透,又細心的貼在薛嘉雲面龐上的紅腫之處。
羊婆奶的果子汁水是乳一般的白,剎那間就遮掩了些許傷痕,瞧著好了許多。
文姨娘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屋,瞧見薛嘉雲這臉上的紗布,又瞧見她肩膀上的足印子,便是不問也能知道薛嘉雲方才遭遇了些什麼。
“孩子,苦了你了。”文姨娘心疼的摸了摸薛嘉雲的腦袋,道。
水宛取了乾淨衣裳過來讓薛嘉雲替換,對她道:“奴婢去燒了一鍋子水,小姐擦洗擦洗,先睡會兒吧。”
薛嘉雲穿著身裡衣,爬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道:“我就在這睡著吧。”
薛嘉雲顯然是不願離開曹姨娘,她蜷縮起來,正正好框在這軟榻上,顯得她愈發瘦削單薄。
她站起身擰了個帕子,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剛巧擋住了文姨娘的視線。
薛嘉雲身上的肌膚簡直白潤的像塊嫩豆腐,就這麼一會子功夫,肩上的傷處已經顯了紅痕出來,隱隱泛紫,再過幾個時辰,定會一大塊淤青,水宛瞧著也覺得疼。
如今的天氣,薛嘉雲出汗也出的少了,身上只有一股清淺好聞的香氣。
不是房裡的薰香,也不是衣裳上的皂角香。
薛嘉雲身上乾淨清爽,水宛只隨意擦了兩把,就把衣裳給她披上了。
曹姨娘不知薛嘉雲身上還有傷,文姨娘掃了一眼瞧見了,也沒敢在曹姨娘跟前流露出來,對曹姨娘輕聲道:“絨兒還在佛堂後邊的刑房裡呢。”
這佛堂後邊有一間小黑屋,無名無號,只是大傢俬底下都喚做刑房。
一邊是親女兒,一邊是忠僕。
曹姨娘心如刀絞,恨不能將這些傷痛都攬到自己身上來。
當年絨兒還是個嫩生生的丫頭,叫姚氏撥到了曹姨娘身邊來,她家裡孃親生了重病,曹姨娘便把體己銀子都給了她。
她孃親的病是個無底洞,主僕兩人沒日沒夜的做針線活計,還是沒能留住她老人家。
這事兒耗空了曹姨娘的私房銀子,可也讓絨兒對曹姨娘死心塌地,全心全意。
若非如此,曹姨娘受的苦難只怕是更多。
薛嘉雲蜷著身子,呆呆的看著窗戶上薄薄的糊窗紙。
外頭應該是起了些風,窗紙細微的顫著,像是被人扇了一個巴掌。
水宛正握著薛嘉雲的手,一根根的擦著手指,忽然太陽穴被輕柔的碰了碰,她這才覺得稍微有一些刺痛。
“定是薛嘉晴的指甲刮到了。”薛嘉雲戳了戳那條紅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