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叫範明勝。
這輩子沒什麼出息,唯一的出息就是討了個媳婦。
我們村全是光棍,讀個書不耀祖,耀祖的是找個媳婦兒生個兒子。村裡人聽說我討了個媳婦,一向沖我擺臭臉的族長都掏了一百塊錢給我買酒吃。
我真的……哈哈哈哈——!
當然那一百塊錢沒進我的兜,他們只看見我討了個媳婦,沒看見我媳婦有多兇。不管在村裡村外,我都是橫著走,沒人敢惹我。擱我媳婦面前,我只能縮著走,不敢惹我媳婦。
她動不動就拿東西打我,手薅到什麼拿什麼,雞毛撣子、衣架、掃把、洗菜盆……
打完還要攆我走。
那是我家啊!
雖然是租的。
剛開始能忍,後來越來越過分,不要我進屋,換鎖,我跟我兄弟學了一招開鎖,她打到我兄弟家。
太丟臉了!
第一次,我跟她吵了一架。
她沒我高,氣勢卻比我兇。不過我踮起腳,居高臨下看她的時候,腦子被門夾了覺得她可憐。
於是,我吵輸了,被打得鼻青臉腫。
第二次,廠裡老闆跑路了,三個月沒發工資。她拿著掃把杆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窮逼。
窮,我認了。
她又罵我沒出息,隔壁男人去工地搬磚都能拿一兩千一個月,我幹死幹活拿不到工資。
拿不到工資是我的錯嗎?去廠裡幹活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她要來城裡,要學人家住樓房。當初來的時候,她天天笑得跟花兒似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反正我是想不起來了,每次想起她,總是她那張怨恨的臉,怨我沒別人有出息,怨我這不好那不好,怨我吃飯睡覺摳腳。
這一次,我沒讓她,跟她大吵了一架,摔門走人。
生氣是真生氣,但總歸是自個兒婆娘,日子還是要過。我掉頭去工地搬磚了。
那是真累人。
有拉車的時候,磚是拉上樓的。沒拉車的時候,全靠人背。一樓二樓三樓七樓,一層層背上去。
有時候忘了戴手套,一天背下來,手心全是磚割破的皮和血。
就這樣幹了一個月,拿了一千六。一分沒留地交給媳婦兒。大過年的,那臭婆娘又把老子罵了一頓。說老子出去鬼混,別人一個月拿兩千五,憑啥我只給她一千六?
天地可鑒,雖然老子愛看美女,但自從跟她結婚後,可從沒有出去鬼混過!
她拿鏟子懟著老子的鼻子,非要老子把錢交出來。老子真的是……肯定是隔壁的臭婆娘亂說!
老子沖到隔壁去把那在工地上幹活的家夥揪出來,問他上個月拿了多少錢。他說一千七。
看吧看吧,就知道他家婆娘亂說,害得我那婆娘亂信。
我把他拎到婆娘面前,婆娘非說我們竄好的。
竄他媽的幾把!
我快被臭婆娘氣死了,又沒辦法。
老房子的白熾燈慘白,青幽幽的像死了人。她那張兇神惡煞憤怒的臉在燈下像一隻灌了水發腫的死肥豬。
這一次,我意識到無論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會信,她只信她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