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不了兄弟二人相見時的禮節,那就索性減少碰面的可能,這也是朝廷上對於襄王被打無聲無息的原因。
但是,正因如此,當這道旨意被擺出來的時候,才愈發的成為一道難題。
這也恰恰是太上皇想要的!
事實上,在經過長達一夜的思忖,尤其是在被常德長公主氣了一頓之後,太上皇冷靜下來,終於意識到,如今的他,手裡可以打出去的牌,無非就是禮法和道理而已。
說白了,憑藉禮法讓天子低頭,如果對方不低頭,那麼就會失了道理。
雖然說,對於手握皇權的天子來說,道理這種東西簡直可笑,但是,這已經是太上皇現在唯一可以爭取的東西了。
所以,阮浪來了……
天子的拒絕,其實是正常的!
就算是沒有迎歸大典和冬至大節是天子的表現,阮浪都覺得,換了自己易地而處,在已經基本掌握了整個朝堂的情況下,也不會在意一個早已經退居南宮,在朝堂上影響力微乎其微,僅剩一個名頭的所謂‘太上皇帝’!
因此,在得了天子的這番表態之後,阮浪一刻也不想在這乾清宮中多呆,拱了拱手便準備告退。
然而,他剛剛行完禮,步子都沒來得及挪動,便聽得天子的聲音再度響起,道。
“回去吩咐南宮裡的宮人,明日清晨,準備接駕。”
於是,阮浪頓時愣在了當場,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
這副樣子,倒是讓天子笑了起來。
“怎麼,沒聽清楚?”
“不敢,不敢,內臣這就回去稟報太上皇。”
看著天子臉上溫和的笑容,阮浪又是一陣心頭髮寒,連忙低下頭,急匆匆的離開了乾清宮。
一直目送著阮浪的身影從殿門口消失,懷恩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陛下明日要去南宮?那奴婢這就下去準備鑾駕……”
話是如此說,但是,懷恩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絲毫未動,這麼說明顯是在試探天子的真實意思。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隨手將桌案上的黃絹玉軸展開在手上把玩著,目光有意無意的,卻落在黃絹上鮮紅的太上皇璽印上。
“不去!”
天子回答的乾脆利落,反倒讓懷恩有些無所適從。
愣了片刻,他方遲疑著問道。
“那明天……”
這個時候,朱祁鈺方放下了手裡的黃絹,隨手擱在案上,轉向懷恩,開口道。
“不去的話,那可是違抗太上皇的旨意,只怕,南宮正等著朕這麼做呢!”
從旨意送過來的時候,其實朱祁鈺心裡便有底了,他這個哥哥,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這些了。
無非是塑造一個受害者形象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如果朱祁鈺不去,或者乾脆將這道旨意當做不存在的話,那麼,一個不敬太上皇的帽子,便會穩穩的扣下來。
當然,身為天子,這麼做倒也沒什麼後果,最多不過是會有幾個御史上疏勸諫而已。
朝中真正有分量的大臣,不會因此事和天子產生什麼芥蒂,甚至,可能連提都不會提。
但是,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一旦所有人都預設為,南宮的太上皇是一個受欺凌,受壓迫,受委屈的物件,而宮中的皇帝是一個不講禮法,不認兄弟親情的無情之輩的時候,有些時機,便到了……
既然吃過這個虧,朱祁鈺自然不會再叫對方故技重施,當然,要是叫朱祁鈺真的去給太上皇定省晨昏,那也是想都別想。
至於到底如何解決……
“懷恩,你去將舒良召進宮來,另外,去內閣傳旨,讓他們擬一道詔命,就說……”
朱祁鈺輕輕靠在榻上,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說起來,自己這個哥哥的這道旨意好巧不巧的,在這個時候出現,還真是來的及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