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殺使臣!”
于謙的臉上也浮起一絲怒意,輕輕的吐出幾個字。
顯然,儘管早就已經知道了內情,但是真的提起來的時候,于謙自己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不過,他的這句話也的確像是一顆炮彈,炸響在了眾人的耳邊,就連朱祁鈺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再繼續隱瞞的必要。
在眾人注視下,于謙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再度對著天子拱手一禮,于謙道。
“當初臣巡視甘肅,恰逢有虜賊劫掠,被邊軍擒獲,查實身份之後,才知其並非瓦剌之人,而是赤斤蒙古衛之人。”
“跟甘肅總兵王敬溝通之後,臣方知曉,這種事情,已非首次發生,近些年來邊境動盪,關寧七衛在和瓦剌的交戰當中屢屢受挫,便有少數部落轉而向大明百姓劫掠。”
聞言,其他人還好,楊洪和範廣卻是嘆了口氣。
所以說,草原部族壓根就是養不熟的狼,這種事情,他們在邊境早已經司空見慣。
太宗皇帝壓服了太多的草原部族,但是就連太宗時代,這些部族也是一邊朝貢一邊私下劫掠,雙方最理想的狀態,也只是不發生百人以上的交戰而已。
但是,想要獲得真正徹底的和平,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為兵部尚書,于謙對於這種情況自然也清楚,於是道。
“這本是小事,既然抓到了人,知會赤斤蒙古衛,讓其前來領人,賠償百姓損失便是,慣常皆是如此處置。”
“但是,這次抓到的人身份有些特殊,乃是如今的赤斤蒙古衛都督阿速侄兒,於是,訊息送回赤斤蒙古衛之後,阿速便親自前來拜會臣,並攜禮物致歉。”
這也正常,畢竟,雖然私下偶有衝突,但是總體而言,關西七衛對於朝廷還是十分恭順的,尤其是赤斤蒙古衛,曾經數次拒絕也先的聯姻提議,每每瓦剌有所異動,都會提前知會大明,可謂盡職盡責。
如今,別說是他侄子劫掠被抓了現行,就單是知道大明的兵部尚書前來巡邊,出於禮節,他也該來主動拜訪。
但是接下來,眼瞧著于謙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眾人便知道,重點要來了。
“當時,臣本以為阿速只是出於禮節前來拜訪,但是,見了他之後,才知道阿速是有事相求。”
“阿速告訴臣,關西七衛之所以會發生劫掠邊境之事,是因為和瓦剌交戰屢屢失利,並再次向臣提出,希望能夠遷居到肅州附近休養生息。”
“除此之外,阿速還詢問於臣,當初他父親且旺失加曾派遣使臣到京師向太上皇稟告前任甘肅總兵任禮的罪狀,為何使臣遲遲未歸,是否是歸程在塞外出了什麼意外?”
“使臣?”
朱祁鈺皺了皺眉,在記憶裡翻找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對此沒有絲毫的印象,於是,不由出聲問道。
“什麼使臣?”
“朕沒記錯的話,關寧七衛雖向大明朝貢,但是,卻並不入京,只入肅州,何來的派遣到京師的使臣?”
“還有,阿速要稟告任禮的什麼罪狀?”
事已至此,不得不說,于謙所說的內情,也有些超出朱祁鈺的意料。
關寧七衛因其地處險要,且距離京師路途遙遠,被朝廷特許可以不入京師朝拜,只入肅州進行朝貢貿易即可。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的慣例,如果說有關寧七衛的使者到京,那必定不是小事,即便當時朱祁鈺只是一個閒散親王,也不應該毫無印象才對。
于謙嘆了口氣,神色有些複雜,道。
“當時,臣也是這麼問阿速的,阿速答臣,正統八年時,赤斤蒙古衛在和也先交戰中大敗,想要撤到肅州附近休整,但是,卻遭到了寧遠侯任禮的嚴詞拒絕。”
“據阿速所說,在且旺失加被拒絕之後,曾經私下查探過,結果發現,任禮之所以不同意赤斤蒙古衛遷居,是因為且旺失加要遷居之處,已被開墾出了大片私田。”
“這些私田,既不在戶部造冊,也不在兵部登記,且多是役使軍士開墾的荒田,按照朝廷慣例,一經發現,將被全部沒入軍屯,並懲戒涉及的邊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