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如果對方倒打一耙,說于謙為了打壓勳貴,蓄意勾結楊信誣陷他,可就徹底成了一筆糊塗的爛帳。
以任禮和于謙二人的身份地位,他們二人的爭端,必然會迅速蔓延整個朝堂。
一旦局勢演變到這個地步,說不定,不僅拿不下任禮,還會被對方反戈一擊,畢竟,如於謙所說,他手中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所以實際上,這就是一個時間差的問題。
如果一開始發現的時候就上稟,那麼兵部尚未做好整飭軍屯的準備,一旦不能成功拿下任禮,後續整飭軍屯必然會受影響。
但是,這件事情放到恰當的時機拿出來,卻反而能夠成為整飭軍屯的助力,從這個角度出發,于謙所做的是最有利於大局的選擇。
可,是不是對的選擇,就不知道了……
于謙到底是于謙,聞聽天子面無表情的垂問,他竟也沒有試圖辯解,起身跪倒在地,道。
“臣萬死,擅自揣測聖意,請陛下降罪。”
還是那句話,于謙這麼做,或許是理智的做法,但是,對於天子來說,卻是極大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說是辜負。
因為,這一切都建立在,天子在得知此事之後,會立刻為他出頭的前提下。
換句話說,他一不信天子的冷靜,二也有負天子的愛護。
如今事情被擺到檯面上,天子會生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奇怪的是,底下一幫大臣各自低頭不語,等待著天子對於謙的嚴厲訓斥。
但是,卻遲遲沒有等到……
偷偷的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天子,卻發現他老人家雖緊皺眉頭的望著于謙,眉宇間雖有怒意,但是,更多的卻是思索。
朱祁鈺的確有些遲疑。
倒不是因為捨不得罵于謙,他信任於謙是真,但是,滿朝上下,挨他罵最多的,也是于謙。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哪怕是兩世為人,朱祁鈺都湧起一個念頭,是不是他平時對於謙太過放縱了,以至於讓于謙覺得,無論他做什麼,自己都不會真的責罰的,所以才如此放肆。
但是,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一次,于謙的態度有些反常……
他認錯認的太快了!
前世今生十幾年的君臣,沒有人比朱祁鈺更瞭解于謙。
這個人,說好聽了叫有原則,說不好聽的,就是一意孤行,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他做的事情,就是他打心底裡覺得對的,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既然做的事是對的,那便沒有什麼不能擺到檯面上來的。
就拿上次撤換徵苗總兵官來說,于謙覺得不該,他就要爭,哪怕天子已經下了決定,哪怕自己的同僚也都明裡暗裡的勸他不要繼續犟,但是,他就是認死理。
認罰不認錯,這就是于謙!
除非是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不然,于謙是絕不會認錯的。
但是,這一次,朱祁鈺只不過問了一句,于謙竟然乾脆利落的就認錯了。
這絕不是因為事情已經結束了,一定另有原因。
於是,朱祁鈺又想起,年前商議兵部遞上來的奏疏的時候,他接到朱儀遞上來的訊息,決定將開刀的目標,從楊洪轉向任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