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是海禁的基礎,在此之上,永樂,宣德年間,也曾出過禁令,但是,基本都是再次申明舊制。
與此同時,手段上有所變化,永樂二年太宗皇帝直接下令,禁民間海船,原有海船者悉改為平頭船。
所以實際上,大明的海禁有三個特點。
其一就是禁民間不禁官方,否則的話,也不會有鄭和下西洋之舉。
其二就是禁互市不禁朝貢,外國的貢船到達大明,仍舊是允許上岸的。
其三就是禁遠航不禁漁獵,這一點在太宗皇帝的禁令上體現的尤為明顯,平頭船最大的缺點,就是承受不了太大的風浪,不能進行遠洋航行,但是,民間下海進行漁獵,仍舊是可以的。
這些禁令,說白了其實就兩個核心,和太祖一貫的治國思想一脈相承,其一是重農抑商,若是漁獵生產,便無禁忌,可若是進行貿易,便當禁止,其二便是維護大明和海外諸國的外交關係,具體來說罷互市,建朝貢。
所以實際上,海禁政策,本身屬於配合國政的一部分,說是片板不得下海,的確誇張了些。
但是,如果不算那些漁民的話,對於民間來說,也的確算是如此了。
眼瞧著天子揣著明白裝湖塗,朱仕壥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的開口道。
“陛下明鑑,我朝海禁,的確並無禁止探尋海圖之舉,但是,民間商賈多是奸猾之徒,往常海禁嚴時,尚有海民冒充使節,海盜,官員出海私販,若允其出海探尋海圖,這些人必定更加猖獗,堂而皇之的大行私販之舉,若是如此,則臣之過也。”
這話問出來,一旁的朱徽煣都一陣無語。
天子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來,還問還問,這麼簡單的道理,天子能不清楚嗎?
還要你來提醒不成?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子略帶平澹的聲音響起,道。
“朕給代王叔的差事,是想法子勘探諸國,完善輿圖,又不是掌一方民政,讓這些民間海民出海,也是為此,代王叔只需選精擅水性,通曉航道之人,交給他們便是。”
“至於這些人是不是地底下販賣貨物,違背朝廷海禁,那自是地方官府之事,若真有人犯禁,地方官員自會依律查辦,王叔何必操心?”
口氣當中隱隱帶著的一絲不滿,讓朱仕壥更是臉色一變,立刻到。
“陛下明鑑,臣絕無干涉地方民政之意。”
馭人之道,在恩威並施,小小的敲了一下,朱祁玉也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直接道。
“既是如此,各辦各的差事便是,該說的也都說了,王叔若是不願移封,朕也不強求,另選他人便是。”
言下之意,你代王不去,朱祁玉也會再找別人去,反正差事誰都能辦,只不過,你要是不去,移封之事,也就不要再想了,哦對了,還有增祿的事,自然也無從談起。
這一句話說出,朱仕壥的臉色頓時變得糾結無比。
見此狀況,一旁的朱徽煣看的著急,稍稍猶豫了一下,便上前道。
“代王,陛下所言甚是,移封之事畢竟干係重大,若無情由,貿然移封,豈不是徒令陛下受朝野非議?”
“而且,這萬國坤輿全圖繪製精良,你我蒙陛下恩信,得見此圖,此乃陛下信重,且不可辜負啊!”
看著對面朱徽煣拼命給他使眼色的樣子,朱仕壥頓時打了個激靈,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這萬國坤輿全圖,明顯是宮中秘藏,至少在此之前,必定從未示人。
天子如今拿出來給他們看,就是想要讓他們去勘探這輿圖是否為真,而此事涉及海禁,一旦叫朝中知曉,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他代王答不答應的事了,而是他必須要答應。
他答應了,那麼他就是替天子做事,就算是以後朝臣彈劾他,天子也自然會護著,可是,要是他不答應,那萬一等他出宮之後,京城中出現什麼莫名其妙的訊息,譬如天子為了區區好奇心,想要讓海民出海,就單純是為了一副不知真假的輿圖,置百姓性命於不顧。
那麼,由此引發的風波,會歸在誰的身上呢?
說白了,這輿圖只有他們見過,但凡是出了這樣的事,天子必定懷疑到他們的身上。
到時候,代藩可就不是移不了封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