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怨氣?
見到俞士悅變了臉色,于謙也坐直了身子,抬頭望著俞士悅的眼睛,臉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道。
“仕朝兄,當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覺得,陛下當時,是真的想要維護我嗎?”
“既是如此的話,那麼到了最後,為什麼事情還是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如果說,剛剛俞士悅只是隱隱感覺到不對的話。
那麼,這一番話幾乎便算是明示了。
“于謙!”
俞士悅霍然而起,似乎是重新認識了于謙一般,斥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這是在妄議君上!”
于謙沒有說話,他只是繼續抬頭,靜靜的望著俞士悅。
二人就這麼一立一坐,相互對峙著。
片刻之後,俞士悅嘆了口氣,眉頭緊皺,道。
“陛下乃萬民之主,社稷之尊,所想所思需要顧忌到方方面面,藩王宗親,畢竟是陛下長輩,又有祖訓在上,他們既然敢去,自然是有所依仗。”
“若是陛下以勢強壓,傳揚出去,必定會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所以即便是陛下有迴護你的心思,也只能婉轉暗示,這一點,難道還要我來說嗎?”
“你自己想想,往些時候,你有多少次冒犯陛下,令陛下震怒,但無論陛下有多生氣,可曾真的責罰過你?”
“何況,此次之事,也是你自己願意擔下,陛下並非沒有迴護於你。”
“長久以來,陛下對你如此寵信,可你卻因此次陛下並未對你過分偏袒,便心懷怨氣,於廷益,你太讓我失望了!”
搖動的燭火下,俞士悅冷冷的望著于謙,臉上盡是失望之色。
于謙低下頭,重新斟了杯茶,望著升騰而起的熱氣,他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道。
“或許如此吧,陛下聖心如淵,非我等可以揣測,說到底,藩王宗室,乃是陛下血脈之親,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你……”
俞士悅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看著于謙的樣子,卻突然又覺得有些興致珊。
靜靜地看了于謙片刻,俞士悅最終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擺了擺手,道。
“既然你心中已有定計,那我也不再多費唇舌,你自己好自為之便是。”
說罷,俞士悅嘆了口氣,便想要告辭離去。
只不過,臨出門的時候,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開口道。
“你近些日子不在朝中,有很多事情怕是並不清楚,這段時間,朝中並不安寧,你這兩年在朝中聲望愈隆,又有陛下相護,所以,很多人不敢招惹。”
“但是,這次諸王這麼一鬧,恐怕有那麼些人,就要暗中動心思了,你……總之,該說的話,老夫都說了,也算不負你我相交多年的情誼。”
這番話說完,不待于謙有所反應,俞士悅便轉過了身,徑直離開了於府。
罕見的,這一次於謙並沒有起身相送,他就這麼坐在原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夜色漸深,燭火搖動。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茶水已經漸涼,碧色的茶水倒映出于謙複雜的神色。
書房中響起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于謙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涼茶入口,香氣早已散盡。
所餘者,無非苦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