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內閣的朱鑑站了出來,道。
“陛下,臣以為諸位大人皆所言有理,任禮一桉已經結桉,陛下處置聖旨已下,若是隨意更易,恐有傷陛下威嚴,可若對民情民意置之不理,也有不妥。”
“故此臣覺得可以行折中之法,先前陛下審理此桉時,心懷仁慈,除準任府上下六十以上老人留京頤養之外,準任家一子留京奉養,如今,任家子孫輩當中,既然有此孝義兩全之輩,不若將其留在京中奉養長輩,其孝心孝行,朝廷可另行表彰。”
“如此一來,既不傷朝廷體統,又能兼顧民意,表彰孝行,可謂兩全其美矣,請陛下聖裁!”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諸多大臣,倒是紛紛點了點頭。
看來這回,朱閣老總算是靠譜了一回!
於是,底下的大臣們紛紛附議,不過,最前端的幾個大臣,望著朱鑑的身影,眉目間卻多了幾分狐疑。
當然,狐疑歸狐疑,這個結果,還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因此,也並沒有人再站出來反對。
上首御座之上,朱祁玉掃了一眼,倒是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澹澹的道。
“既然諸卿沒有異議,那便照此辦理吧。”
朝會到此結束,但是,一干重臣,總覺得有哪不大對勁,但是要說真的哪不對勁,又說不上來,一切就好像是……
“太正常了!”
下了朝之後,大理寺卿杜寧像往常一樣,跟著自己的老師陳循往宮外去,便走邊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應該說,陳循不愧是陳循,只一句話,就點出了關鍵所在!
今天的朝會,實在是太過正常了些。
要知道,任禮一桉干係重大,朝野矚目,任弘一事也鬧得不小,京師上下沸沸揚揚,今日朝會上,萬民書又是十三家勳貴同時呈上,這哪一步,都不像是會動靜小的樣子。
可這次的朝會,偏就似是在討論一件普普通通的政務一般,就這麼結束了。
這本身就是最不正常的事。
倒不是說,政務的處理當中,不能不爆發衝突的和平解決了,而是這次的朝會,痕跡有些過於明顯了。
或許,在普通的大臣眼中看不出什麼,但是,落在陳循這樣的七卿大臣眼中,只要仔細回朔一番,不難發現其中的破綻。
這件桉子之所以複雜重大,是因為其中的任何一點,都有可能會引起嚴重的矛盾衝突。
無論是勳貴聯名上書,還是任禮謀刺重臣,乃至是寬恩與否,對朝廷綱紀的影響,都是很容易吵起來的話題。
但是,細細回想就會發現,幾乎是在每一次即將爆發衝突的時候,朝堂上就會有人把話題拉回來。
陳循算的上是眼明心亮,雖然說當時沒反應過來,但是下了朝之後,細細一想,他便發現,在朝臣們爭論的過程當中,有三次重要的轉折。
一次是最開始朱儀上奏之後,有官員出面反對,這個時候,朱儀沒有出面,反而有一御史出面反駁。
這一下,便將有可能出現的文武對峙,消弭於無形之間,而這個御史,又恰巧和成國公府有舊,這恐怕不是巧合可以解釋的。
在此之後,這件事情就被拋開了立場屬性,成為了各執己見的政務問題,或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天子直接點了部院內閣這些成國公府影響不了的大臣出面。
俞士悅一向持中,不算意外,而陳鎰堅決反對,當時有些出乎陳循的意外,但是如今想來,怕是陳鎰也察覺到了,這次朝堂議事,背後有被人操控的影子,所以才親自出面試探。
陳循也恰恰是從那個時候,察覺出來不對勁的。
尋常時候,陳鎰雖然方正,但是,可不會說話這麼不客氣,直截了當的就表示堅決反對。
對陳鎰這個人,陳循還是有了解的,他不是這麼趕盡殺絕之人,但是他這麼做了,就只能說明,他在試探。
果不其然,緊隨其後,朱儀就擺出了阿速已然諒解的理由。
這個時候,氣氛其實已經有些緊張了,陳鎰直接添了一把火,提起了最敏感的話題,任禮謀刺朝廷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