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如何,天子旨意已下,在懷恩的指揮下,一干內宦很快在文華殿中擺上了九張一字排開的桌案,並備好了嶄新的筆墨紙硯。
司禮監的動作也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陸陸續續將最新謄抄糊封好的試卷送入了殿中。
而且不僅如此,更讓老大人們感到意外的是,所有的卷子,都沒有直接送到他們面前,而是先送到了天子的御案上。
隨後,天子先是提起硃筆,在每一份上面親自寫上一個數字,然後,方有內宦將試卷送到對應的桌案上。
待得每一份桌案上都至少有了四五份試卷之後,天子停下硃筆,抬頭道。
“諸位先生都是經過科考的,如何讀卷,朕就不多說了,只一條要求,那便是公平公正,如朕方才所說,量才惟德,排出次序,再呈於朕看,開始吧。”
於是,在場的一干大臣拱手稱是,在內宦的指引下,挨個入座。
這些舉子的策論,在這些久經宦海的老大人們看來,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優劣,但是,這畢竟是殿試,決定這些舉子命運的讀卷。
尤其是在天子明顯如此重視的情況下,一干大臣自然是慎之又慎,所以,雖然天子說的是兩個時辰,但是事實上,這場閱卷,從正午一直到持續到了黃昏。
畢竟,這些策論雖然老大人們基本上一眼就能定出等次,但是,看現在這個架勢,萬一天子一時興起,從中隨意抽取幾份,他們總要能夠說出去翔實的判定理由來。
暮色漸起,天邊已是一片燦爛的雲霞。
等到最後一份試卷被送到胡濙的手中看過之後,他總算是抬起了頭,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眶,將手裡備選的三份卷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擱到案首。
就像天子說的,雖然是臨時被叫過來的,但是他們這些人,都是經歷過科舉,而且,其中有不少人,也曾經參與或者主持過會試和殿試,所以都是輕車熟路。
照規矩,每個讀卷官會評出一份自己認為,最優秀的試卷,然後列入前十名呈送御前。
但是,在實際操作當中,這種辦法是有缺陷的,畢竟,每個讀卷官的標準略有差別,而且,不是沒有可能出現,大量優秀的試卷被分到同一個人的手中。
所以,將所有的試卷批閱完成,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每個讀卷官會選出自己批閱過的,認為可以進入一甲的試卷。
這個數量並不限制,一般來說,大致在三到五份左右,然後將這大概三十到五十份卷子,再次進行交換審評,最終將數量縮減到十份左右。
而這最終的十份,也並不會直接呈送到御前,而是會交由所有讀卷官再次審閱,至少取得一半以上的人認可之後,才會放入最終的十份御前名單當中。
另外,在這個過程當中,如果有兩個讀卷官出現了比較大的分歧,譬如其中一人堅持認為文章優異,而另一人持相反意見,那麼,這份試卷同樣會被所有的讀卷官共同審閱。
在極特殊的情況下,十位讀卷官的意見也出現了大的分歧,那麼,這份特殊的試卷,便會被列到十份試卷之外,單獨呈送到御前,由天子親自裁定等次。
胡濙算是快的,他老人家上了年紀,所以評閱的比較“慢”,或許是有這個原因,天子分到他手中的試卷也並不多,所以,他反而是最早結束的。
抬眼掃了一圈,看著案上至少還積壓了好幾份的于謙,王文,俞士悅等人,胡老大人一本滿足,不由發出一陣感嘆。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