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猷道破天機,周延儒頓了頓,最終頷首。
此刻,二人之間再沒有發出聲音,對於他們而言,這個時候越是沉默,就越不至於尷尬,而且事態也更加容易向好的方向發展。
陳其猷需要時間考慮, 畢竟讓他一個賦閒之人,向當朝內發起挑戰,需要的絕不僅僅是勇氣那麼簡單。
同樣。
周延儒也必須思考一個問題,剛剛內閣之說,他是臨時起意,目的只是為了拉攏陳其猷,讓他能按照自己的指示,對溫體仁發動攻擊。
他不接受,當然不好。然而要是他接受了這場交換,自己還得想辦法看看如何來作善後。
周延儒考慮的非常清楚,他也堅信依照現在朝廷的局面來看,真是陳其猷出面,劍鋒直指溫體仁的話,天子定不會坐視不理。
只要天子對溫體仁產生一點懷疑,那麼自己就有能力將其無限放大,與此同時還能借此機會,將溫體仁的黨羽,斬除些許。
想要扳倒一個內閣,包括皇帝在內,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需要考慮、顧忌的因素太多。
遺漏哪一條,都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可週延儒現在也怕,萬一陳其猷應下,自己到時候沒能把他推入內閣,屆時讓這個老東西反咬一口,那麻煩絕對比溫體仁還要大。
進退兩難!
大概二十多個呼吸之後,陳其猷自己倒了杯茶,飲下的同時,長嘆一聲,“周相爺,老夫多年賦閒在家,對於朝中局勢不甚明瞭,如果真是長卿有有什麼做得不好的,您大可以好好敲打一番,何必要動此兇心呢?”
此言一出,周延儒甚至在懷疑,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老東西說這些沒味兒的話幹什麼?
什麼時候他也成了個吃素的?
然而他並沒有多言,陳其猷頓了頓之後,才展露真心,“周相爺,長卿怎麼說也是輔相,那豈是尋常人能比?老夫區區一個白身,怎敢放肆?況且輔相職務,國之重器也,非替而不可撼也!”
最後兩句話,才是他的想法。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開始周延儒還以為他只是不想陷入朝廷在做推諉,哪成這個老東西野心倒是大得很,還不等怎麼樣呢,就和自己討要起“輔相”的位置來。
不過如此也好,不怕他要的多,就怕他什麼都不要。
周延儒心念到此,嘴角微微上揚,笑了出來,“前輩您說的沒錯,輔相之位只得替代,哪有撼動的?國之器,當以庇護,玉繩也絕對沒有撼動的意思。”
“好。”
陳其猷說著,單手攆須,合目言道:“國之器,當以庇護,相爺說的沒錯,那麼需要老夫作什麼?”
“只需要前輩以老臣身份給陛下上一封奏疏就好。”
說到這裡,周延儒的笑容,忽然變得深邃起來,“其實您老人家應該也有所耳聞,最近以來,陛下越發成熟,龍性震天,橫掃衛所,京城招兵,這一切都是個訊號。”
“訊號?”
陳其猷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問道:“老夫不太明白,相爺口中訊號,指的是什麼。”
“玉繩所指,當然是陛下威壓四海之心!”
言及此處,周延儒故意壓低音調道:“我不知道老前輩怎麼看,左右玉繩躋身內閣,腆居首輔,對於陛下還是瞭解的,眼下所有一系列行為,都說明陛下將要有很大動作,而如此一來,朝廷自然而然的到了用人之際,而且還是要用聽話的人。”
“相爺還是把話說清楚了吧,到底要老夫寫什麼奏疏,眼下你我說的這麼多,老夫還是不明白。”
“好!”
周延儒心底恨的不行,這個老東西不就是在和自己胡扯狗蛋嗎?他能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