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將身邊,還有一箇中年男子,頭戴雪白狐皮帽,帽子兩側各垂下九個絨球,串連起來,掛在胸前。
他勁裝武服,袞龍金邊,腰纏玉龍帶,手拿金羽明珠畫雕弓,從服飾用度上來看,地位還在身邊的大將軍之上。
只是那大將縱馬提刀的氣勢太強,三軍都成了陪襯,這個射獵之人也就顯得很不起眼。
他眼神有些閃爍,看了大將兩眼,又仔細打量蜀道難,忽然笑道:“這個就是魔尊,本王看他相貌平平無奇,氣息也是尋常,久聞世間邪祟妖魔,凡剛剛誕生或剛剛破封的,都處衰竭之中,要有一個壯大過程。”
“大將軍對區區一個尚處衰竭的妖魔,還如此鄭重其事,未免有辱我東遼大國的威風。”
原來此人乃是東遼國主榮留王,身邊的就是東遼國兵馬大元帥,蓋蘇文。
西漢時期,海外扶餘國一庶出王子流亡到東遼一帶,聚攏生民,俘獲奴隸,建立城邦,等到王莽篡漢時,其趁機攻伐郡治,稱國自立。
漢朝末年,東遼國尋求跟曹魏結盟,攻殺遼東公孫氏,結果曹魏軍隊大勝之時,東遼國又背棄盟約,偷襲曹魏,被曹魏反攻,幾近滅國。
無奈魏晉以來,九州大亂,東遼國除了跟慕容鮮卑有過一些摩擦外,幾乎順風順水,再度壯大。
尤其是慕容鮮卑破國流亡之後,大量軍民被東遼吞併,遂有強國氣象。
等到中原隋朝建立,跟東遼國幾次開戰,讓東遼國王室屢次上表稱臣,可每次稱臣不久,又去尋釁,國中實際損失並不大。
反而是隋朝方面幾番發動大軍,國力損耗甚巨。
但是軍力強盛不代表王室強盛。
東遼王室的權威,已經受到大元帥蓋蘇文的強烈威脅。
最近,榮留王宣稱是按照祖例,組織一起大的狩獵活動,要帶王公大臣出行,結果廷議多次,卻牽扯出這麼多兵馬同赴山中,可見朝局錯綜複雜到了什麼程度。
“邪祟妖魔,向來詭譎,不可小視。”
蓋蘇文沒有輕易被激將,平靜地說道,“王上,我已經溝通軍陣,布成大勢,阻一阻他。”
“弈劍大師雖然不在,嘉祥大師卻正在都城,必然感覺到這裡的變化,前來相助。”
這兩個大師的名號,並不是尋常對出家人的敬稱,而是東遼國的敬封,從三代之前的國主,就對這兩位禮敬有加。
可是榮留王心中暗恨,這兩個老東西,竟然都不肯明確支援王室,幫助王室剷除蓋蘇文。
“哈哈哈哈,本王出來狩獵,這所謂魔尊落在本王眼前,正是天授,天命所歸,不取反咎,何必等什麼雅士僧人?”
話音未落,榮留王猛的一拍胯下駿馬,高頭大馬的鼻子裡噴出紫紅色火焰,整個頭部剎那間化為白骨,又像是帶了一張白骨面具。
烈火熊熊,嘶鳴不絕,馬蹄馬尾,也全部呈現火焰飛揚的形狀。
榮留王乘著這樣一匹烈馬狂奔而出,氣勢恢宏,彷彿就是有連綿山脈擋在面前,也要一併撞開。
這一下真是出乎意料,蓋蘇文只想到,國王想要激自己出手,跟魔尊拼鬥,沒有想到這個國王竟然有了這樣的膽子,敢親身去跟魔頭交戰。
大軍兵馬多半不知道那麼多的謀算,也不知什麼魔尊云云,眼看國王親自衝向那陌生之人,以為是國王要去狩獵那人,頓時軍鼓轟鳴,歡聲雷動。
榮留王在馬上大笑,抬手拉弓,身上也燃起紫紅火光。
蜀道難定睛看去,只覺得眼前的景象,猶如一幅古畫。
榮留王一人一馬的紫紅火光,陡然在這幅龐大的古畫上擴張開來。
焰色所過之處,畫面沒有被焚燬,而是全部變了一個樣子。
大地上沒有了草芽,全部都是細嫩如嬰兒的胳膊手臂,樹林中懸掛著萬千白骨,遠山是人頭堆起來的屍丘。
鐵甲骷髏士兵,七竅噴火,揮舞刀槍,跟隨在榮留王身後衝鋒。
榮留王的弓上本來沒有箭,他這樣一拉開弓弦,無數屍骨亡魂身上的火光,就朝他的弓上渦旋匯聚,形成紫紅色的光箭。
鬼哭神嚎,哀鳴不絕。
“大別王箭?!”
蓋蘇文心念一閃,“原來他練成了這道神通,難怪敢衝出去。”
東遼國的神話中,天地王是始祖神,天地王化生了大別王和小別王,由他們分別管理生者和死者的世界。
小別王使詐,獲得了管理生者世界的權力,但大別王的威嚴更高,不但掌管了死者的世界,還讓亡魂的力量可以干涉陽世。
東遼國的王室功法,就以大別王命名,修煉的時候要採集陰魂厲魄,用法器製造成八十八個地獄幻境,號稱八十八別王殿,把這些魂魄拘禁在裡面折磨,讓潛力發揮到最大。
每代國主死後,手上的亡魂都會往下繼續傳承,歷代積累下來,威力已經非常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