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情刀尊吐露的往事,讓不少妖族強者,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慨。
“讓出了機緣,仍然能成就今日的神威大將軍嗎?”
“或許正是因為,他當年就有那樣的心境,如今才能成為實力更勝六情,勢力更遠超烈情道不知凡幾的中土北疆之首!”
胡不知可感受不到,當初張延年把烈情道的機緣,讓給一個孤老頭子的時候,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心境。
他心中也沒有任何的讚歎,只覺得忿怒。
這個張延年,實在太陰險了,一百多年前竟然就在東洲佈局,市恩於人!
他看到六情刀尊再度揮刀的剎那,整個人陡然化為原形。
龐大的九尾白狐,渾身帶著一陣夢幻香花的花雨,速度也如夢幻一般,出現在六情刀尊後方,一口咬下。
誰知,六情刀尊這一刀劈空的同時,整個人也消失了。
縱然是精通入夢出夢之法,幻術玄奧無比,修成夢幻香花不朽神通的胡不知,都看不出他這一下消失,用的到底是幻術,還是空間穿梭之類的手段。
周圍分明一切如常,沒有任何異樣的波動。
偏偏六情刀尊消失的時候,甚至還帶走了麻九公。
麻九公這個時候的體驗,也很難用言語來描述。
非要找一點比喻的說法,他在手腕被六情刀尊抓住,拽走的一瞬間,就感覺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見了。
夜空明月,山山水水,湖泊竹林,妖獸院落,各大強者的身影,通通都消失不見。
舉目四望,周圍的一切,就只剩下各式各樣的波紋。
原本皓月所在的地方,只剩波瀾,天上星子所在的地方,只剩漣漪,山川所在的地方,只剩緩慢起伏的波形。
而眾多強者原本所在的地方,更是古怪,好像什麼都沒有。
但正有各式各樣的波紋,朝那些空缺處匯聚過去。
麻九公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縷波紋,被無數波紋捲動間,湧向了其中一個空缺點。
這些波紋一碰撞,那個空缺點就生出了一尊九尾白狐,渾身夢幻香花縈繞,雙目如噴怒焰。
麻九公心中暴喝:“六情刀尊去了哪裡,還有麻九公這個無恥老賊,盜竊我家這麼多重寶,怎麼不敢跟我大戰一場?”
不對,我不就是麻九公嗎?
我的心聲怎麼好像不是我的心聲?這是……胡不知?
就在麻九公產生這個認知的剎那,就感覺自己的手腕,又被拽了一把。
六情刀尊再次帶著他化為波紋而走,與天地間的波紋混合重組,化為一尊蜘蛛女妖,上半身絕世妖嬈,下半身卻是龐大的紫黑蜘蛛。
“今日之事,本公主正可趁水摸魚,撈一筆好處,不過張延年非同小可。”
“呵,那手持重劍的小哥也真是兇悍,本公主不必出手太重,太過出頭,得之意外之喜,不得倒也無妨……”
麻九公再次感覺到,自己心中湧現的一切想法,似乎都是來自盤絲妖國的晚晴公主。
當他這次也被拖拽離開的時候,他腦海間終於想起,儒門關於烈情道的一樁極隱秘的記載。
古時候研究心靈奧妙的武道高手,大多數都認為心靈生長,分為內因和外因。
內因是與生俱來的一種不變的稟賦,是天地間冥冥中一種不朽的真諦,外因則是萬事萬物交錯變化,給這個人帶來的影響,是極具巧合性的。
但是烈情道的祖師認為,人在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什麼不朽的內因。
人不過是社會關係的總和,人心的所有組成部分,都不過是這一時這一刻,天地時空間,種種氣息交錯碰撞的一個巧合。
人心,就是完全會隨外物而改變的,一種隨機的東西。
只不過有時候,已經徹底改變重組後的心靈,看起來還跟之前的心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才給人一種,好像只有區域性成份是在緩慢變化的錯覺。
這種說法,當時自然被視為旁門左道,甚至直接被罵為邪門外道,認為這種說法,完全否定了心靈的自主性,獨立性,把心靈貶得一文不值,是一種把心靈把生命都變得虛無化的悲觀理念。
可實際上,會從這種理念中感受到悲觀虛無的,首先就是預設了心靈該有一個尊貴獨立的主體,從這個主體的衰亡中感覺到悲傷,這種人,也不會成為烈情道的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