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愛卿覺得,還有什麼特權可以賞賜給丞相呢?”劉協在深思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但話語之中已經略有慍怒之感。
在他看來,華歆已不像方才那般讓他覺得忠誠,因為華中丞,似乎在以禮數咄咄逼人,若是不允的話,恐怕滿朝文武都會有怨言,他的話就是此意。
“應當加封爵位,再允許丞相在宮中可賜天子車駕,走司馬門入宮,以此有別於百官,彰顯其這些年為大漢立下的威德。”
大殿之上,陷入了長足的沉默,就連在稍外之處駐守的那些衛士,都側目而視,餘光打量華歆背影,如此進言實在是太過驚駭,居然敢在朝堂之上這般和陛下說話。
而且,還是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上一個,使用天子車駕的,還是董賊,現在董賊的屍骨都已不知腐爛在何處去了,只怕是墳頭草都六尺多高了,華中丞當真是……忠於丞相也。
但是,殿上卻是出奇的安靜,劉協在走動了幾步之後,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低頭沉思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來,道:“華愛卿此言,是你心中所想,還是文武百官皆認為如此?”
華歆雙眸一凜,沉聲道:“回稟陛下,乃是微臣自己認為,但微臣覺得,恐怕滿朝文武,都這麼認為,但自古以來,明君與能臣相處和諧,令朝堂蒸蒸日上,便是因為彼此付出,相互顧及,親如一家,方才會得朝堂安定。”
“你的意思是,要朕主動在滿朝文武面前,提出賞賜?”
劉協怒極反笑,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華歆,眼中甚至已經有了殺意,這種觸怒天子的進言,他萬萬沒想到是一位很少在自己面前表露心跡,也很少在朝堂之上說話進言。
朕才剛剛對他產生好感,卻沒想到是這麼個結局,此人真是……
劉協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不知道如何回應,但卻很急切的想知道其他人的看法,若是真的文武百官都是如此,那丞相豈不是也有董賊之心?
難道說,冀州賊首滅後,待他攻破鄴城,擊退了袁紹,就是朕的死期嗎?!
劉協的心中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恐懼,他感覺以曹操的威勢和功績,極有可能最後會跨出這一步,走在和袁紹、袁術、董卓等人相通的道路上。
而每當自己危急之時,就會想起一位在生死危難之中酒駕的英武青年。
白馬銀槍、黑袍飄揚,一騎可當千。
“伯常……”
劉協後悔不已,他當初聽信了讒言,將張韓貶謫到了關隘去駐守,現在想要將人調任回來,何其難也。
至少也需要個合理的理由才行。
“好,朕知道了,愛卿請回去吧,朕這幾日好好想想。”
“請陛下三思。”華歆抱了抱拳,面帶微笑的拱手而下,轉身離開了大殿。
但走了不久,就有人追了上來,靠近其身側,又加緊幾步和他同行,華歆轉頭看去,乃是楊修在側,正在對自己微笑,於是微微欠身道:“楊侍郎,今日你也來面聖了?”
“不是,”楊修搖了搖頭,道:“我自軍中回來,跟隨中郎將任職,管轄辦理南臨縣的錢財撥調之事,在等陛下傳話,方才聽見華中丞慷慨陳詞,實在是令在下心生敬佩,故此跟隨而行。”
“哦?”華歆對他一笑,淡定的道:“德祖這是在譏諷在下?”
“並非如此!”楊修面色整肅,背手道:“只是,不知這是丞相的意思,還是華中丞自己進言?”
“丞相併未說過,”華歆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那就不對了,”楊修的態度頓時強硬了許多,“丞相都未曾要以功績換取此特權,你就直接上朝堂逼迫陛下,豈不是害了丞相?華中丞是何居心?”
他說到最後,已經略有厲聲之感,不等華歆回答,他接著道:“我在三十日後,會督運糧草再去前線,此時若是告知丞相,必定讓他知曉此行之害處所在。”
華歆面色轉冷,有些寒意的笑道:“呵呵,不知楊侍郎看出了什麼,這有何害處?”
“丞相以至德自居,效法的是當初的周文王,此乃是聖賢先師之一,而今華中丞所行之事,乃是陷丞相於不義。”
“有道理。”華歆點了點頭,但依舊不以為意,並沒有因此而害怕擔憂,就好像楊修的話並沒有讓他感覺嚴重似的。
“德祖跑來我身旁,便是為了告知我這些事嗎?”華歆轉頭笑道,彷彿有些高深莫測的看著他。
楊修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回答,但還是問道:“為何選擇這個時候來進言此事呢?”
他不理解,如果說日後大勝,應該還是有機會再慢慢來說,那時候陛下或許還能好接受一些,畢竟也是大勝歸來,而且整個北方都已經完全迴歸到了漢廷的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