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從未入過道籍,甚至連茅山的山門朝哪邊開都不清楚,自然不敢妄稱自己是茅山弟子。
見我不答,他慘笑一聲,“你看不起我?”我搖頭說,“我並不是茅山弟子,但傳授我道法的老先生卻是茅山的人,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他“哦”了一聲,喉嚨蠕動,彷彿卡著一塊濃痰很不舒服,使勁喘息了幾下,方才艱難地將這口濃痰吐出。
在他腳邊,擺著好幾個稻草紮成的小人,上面用紅筆寫下了許老闆一家的生辰八字,小人前面架著一個火盆,餘燼未散,冷風吹來,火盆中的星火在詭暗地閃爍,捲起來一縷縷白色的煙。
屋中煙氣甚濃,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我環顧四周說,“你在這地方住了多久?”
他說,“三個月,這木棚是我臨時搭建的,站在門口可以隨時觀察許家的老宅子。”
我點點頭,又道,“整整蟄伏了三個月啊,以你的本事,禍害他—家本來是易如反掌,為什麼要等到現在?”
這老頭咧開陰邪的嘴角,桀桀怪笑起來,“只是死,哪裡能徹底抵消我的怨恨?我要的,不僅是滅了許家滿門,還要讓他們許家的後代永世不得超生!”
火盆中一股灰霧上湧,遮蓋著老頭大半張臉,只剩一隻充滿了怨毒的眼仁怒視著我,平添了幾分詭異。
我不說話,跟他對視了很久。
半晌,我抬腿跨進了屋內,不緊不慢地說,“你如此行事,總要有個原因吧。”
“原因.....哼哼,那說起來可就長了!”老頭哼笑了兩聲,眼神中的仇恨更深了。
我摸出煙盒,輕輕替自己點上了一根,又抽出一支菸拋給這老頭,“沒關係,距離天亮還早呢,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地聊。“
“你這個小夥子,真奇怪.....”他淡笑著接住了煙,用滿口黑牙包住了菸嘴,從褲卷中摸出一盒火柴,劃下去,火柴頭滋滋冒煙。
他深吸一口,嘴裡緩慢地吞吐著煙圏。
白煙覆蓋,顯得這老頭的臉霧濛濛的一片,我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緩緩說,自己其實也姓許,論起來,還是許家老爺子的近親呢。
我說,“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絕?”
老頭疲憊地一笑,將後背抵在牆上,滿臉的褶子肉也像秋風中的稻草,不斷地飄來飄去。
他說自己從小生活在郭亮子村,但自小家境殷實,祖輩都以教書為業,他年輕的時候也算飽讀過四書五經,本欲報效朝廷,在那個烽火狼煙的時代中奔個前程,可惜命不好,等他學成的時候,世道已經徹底亂掉了。
我笑道,“那年頭驕陽不穩,這也怪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