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陳陽帶著秦浩峰和柱子,他們天天坐在鄒老闆店鋪對面的老街小飯館裡,要上幾個家常小菜,配上啤酒。飯館裡飄著炒菜的油煙氣,混合著街邊的花香,倒也愜意。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眼睛卻時不時地瞟向對面那間古色古香的店鋪。</br>鄒老闆的店裡偶爾有客人進進出出,一切如常,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柱子每天都要抱怨幾句這無聊的“盯梢”生活,秦浩峰則像個老僧入定般耐心地等待。連續三天下來,連向來沉得住氣的陳陽也開始犯嘀咕了,他望著街對面那塊斑駁的店招,心裡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難不成高唯中臨陣脫逃,放棄了?</br>第四天的午後,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灑在小飯館的桌面上,陳陽三人還是老樣子,圍坐在靠窗的位置。秦浩峰夾起一筷子回鍋肉往嘴裡送,眼睛卻始終盯著街對面。柱子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敲打著酒瓶,發出清脆的響聲。</br>陳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正想著是不是該換個策略的時候,秦浩峰一邊咀嚼著菜,一邊壓低聲音問道:“哥,咱們都快成這家飯館的常客了,那鬧事的到底什麼時候來啊?”</br>“我哪知道啊,”陳陽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眼睛瞟向對面的店鋪,“我就是跟那個高廳長隨口一提,你們是不知道,這幫當官的最在意麵子,一聽說自己的收藏品可能有問題,那心裡肯定跟貓抓似的。”</br>“哥,這事兒靠譜嗎?”柱子端起啤酒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些當官的可都精著呢,萬一他們暗地裡擺平了,咱們這守株待兔不是白費勁了?”</br>陳陽嗤笑一聲,“你是不瞭解這個姓高的,我跟他接觸那會兒就看出來了,這人就是個十足的官迷,整天就想著往上爬。這種人最怕的就是出什麼紕漏,一點汙點都不敢沾。”</br>“那咱們這麼等著也不是辦法啊,”秦浩峰插嘴道,“這都守了好幾天了。”</br>“別急,”陳陽用筷子敲了敲碗邊,“我觀察過那姓高的,他那屋裡書架上,到處都是什麼《官場實務》、《為官之道》之類的書,桌上還放著一本《歷代名臣傳》,這種人啊,最看重的就是當官這檔子事。”</br>“要我說啊,”柱子壓低聲音,“這種官老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點名聲,要是傳出去說他收了贗品,那可比丟官還難受。”</br>“那要是他真不來呢?”秦浩峰有些擔心地問道。</br>陳陽往嘴裡灌了口啤酒,擦了擦嘴角,搖搖頭,“姓高的那傢伙不會,你們是沒見到那傢伙,根據我觀察,他是個官迷,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處理了,咱們在等等,如果今天見不到人,明天咱們就不來了。”</br>陳陽幾人百無聊賴地夾著盤中所剩無幾的菜,內心的期待已經被失望所取代,正當他們準備招手結賬離開時,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只見一臺低調奢華的黑色奧迪緩緩停在了鄒老闆店鋪門前,車門開啟,一個體型臃腫、穿著考究的中年男子從車上鑽出來,那股趾高氣揚的架勢讓陳陽心頭一動,暗道這怕是來了個不得了的人物。這胖子也不做任何停留,對鄒老闆的店鋪輕車熟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br>“等會!”陳陽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來,看著那個體型肥碩、步伐沉重的胖子大搖大擺地向鄒老闆店鋪內走去。他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柱子和秦浩峰,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你們倆看,這架勢,這派頭,像不像來搗亂的?”</br>秦浩峰迴頭往外面仔細打量了一眼,只見那胖子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卻被撐得變了形,走路時一搖三晃,臉上帶著傲慢的表情。他猛地點點頭,眼中露出興奮的神色,“哥,這絕對是!你瞧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走路重得都要把地磚踩碎了,一看就是來找茬的主兒!”</br>“快快快!”陳陽眼中精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麼,用力拉了一下秦浩峰的手臂,聲音壓低卻透著幾分興奮,“趕緊給老鍾打電話,讓他過來看熱鬧。對了,記得讓他順路帶一件葫蘆瓶來,就要上次我看好那個!這下有好戲看了!”</br>他轉身又指向柱子,臉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柱子,你也別閒著,給老賈打個電話,就說有大戲要上演,讓他也趕緊過來看熱鬧。這場戲,咱們得多找幾個懂行的來評判評判。”</br>陳陽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回頭叮囑還坐在座位上的秦浩峰和柱子,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胸有成竹,“你們倆就在這等著,等賈老闆和鍾老闆到了再一起過來。我先過去探探路,看看這位爺到底想玩什麼花樣。”</br>只見陳陽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邁著從容不迫的步伐向鄒老闆的店鋪走去。他心裡清楚,接下來的好戲才剛剛開始。原本安靜的店鋪裡,馬上就要上演一場精彩的較量。這場戲,他陳陽可是準備了好幾天,就等著這一出重頭戲呢!</br>本來冷清的店裡,陳陽這麼一去,估計就要變得熱鬧非凡。</br>鄒老闆看到歷來明那張陰雲密佈的臉出現在店門口時,心頭頓時咯噔一下。多年摸爬滾打的經驗讓他瞬間意識到,這是東窗事發了。他強壓下內心的不安,裝作若無其事地迎了上去。</br>聽到這話,鄒老闆只覺得胃部一陣抽搐,冷汗順著背脊悄然滑下。這瓷盤的問題究竟是被哪位行家看出來的?一時間,各種可能性在他腦海中翻騰。但轉念一想,自己經營古董店這麼多年,早就把這些門道摸得透透的。東西已經成交,任誰來說三道四也無濟於事。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認。</br>鄒老闆故作鎮定地端起茶杯,唇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給了他幾分底氣。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歷來明,語氣中帶著幾分教導的意味,“歷局,這就是您的不是了。在我們這一行,有句老話叫''物件離手,概不負責'',這可是祖輩傳下來的規矩。您也不是第一次玩古董了,這規矩應該知道吧?”</br>歷來明聽到鄒老闆這麼說,臉上頓時陰雲密佈,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作為混跡古玩圈多年的老手,這些規矩他早已爛熟於心,可此刻心中卻憋著一團無名火。他在心裡冷笑著,古董這一行,玩的就是火眼金睛,誰的眼力好誰就能在這潭渾水裡淘到金子。無論是貪小便宜吃了虧的打眼,還是運氣爆棚的撿漏,一旦物件離了店門,那就是各安天命,這是古玩界的鐵律。</br>他又想起那些耍滑頭的買家,故意拿贗品調換真品再去討說法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店家寧可得罪人也要嚴守“離櫃不認賬”的規矩,就像菸酒店的貨物一樣,出了門概不退換。</br>可眼下這事兒卻讓歷來明心裡直打鼓,這哪裡是普通的贗品啊!據說這種東西不但是假的,還會給主人帶來無窮的黴運。最要命的是,這件東西還是他精挑細選要送給高唯中的,本想著藉此討好辦成事,誰成想這一手竟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他越想心裡越生氣,自己都能猜高唯中得知真相後那張陰沉的臉,這哪裡是送禮,簡直就是結仇!這種壓運的玩意要是真讓高唯中收了去,怕是往後別說辦事了,能不記恨自己就算不錯了。歷來明越琢磨越覺得後背發涼,這事要是傳出去,自己在官場上的那點人脈怕是都要付諸東流。</br>“鄒老闆,規矩我懂!”歷來明猛地站起身,臉色陰沉得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隻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紅木桌面上,茶杯裡的水面激起層層漣漪。</br>“但這次不同,你這物件,人家說是什麼二代物,是壓運的邪門玩意!你知道嗎?這物件在我手裡三天,家裡的金魚全翻了肚皮,牡丹花一夜之間全枯萎了,連我養了十年的文竹都蔫了!我這是求人辦事的,送這種玩意,人家能不罵我麼!”</br>歷來明激動地在店裡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越發難看,“你給我的這破玩意,不但讓我在高廳4面前丟盡了臉,還差點害了我!你說說,我能不回來找你麼?”</br>聽完歷來明說的,鄒老闆一時間愣在原地,眉頭深深皺起,腦海中飛速思索著。二代物?壓運的?這種說法他在古董圈混跡多年還是頭一回聽說,簡直荒謬至極。</br>古董行裡講究真假,論的是工藝年代,何時又多出這些玄乎其神的說法來?鄒老闆心中冷笑,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故意給自己使絆子。至於歷局說的什麼魚死了,花洩了,估計都是他自己編的,怎麼有這麼巧的事情!</br>想到這裡,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起來,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若真是有人在暗中作梗,那倒是不必太過擔心,畢竟古董圈就這麼大,誰在背後胡說八道,查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這樣一想,鄒老闆反倒鬆了一口氣,心道這事情反而好辦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更是篤定,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從容起來。</br>“哎呦,我的歷局啊!”鄒老闆故作輕鬆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紅塔山,笑眯眯地遞給歷來明,見他擺手拒絕,便自顧自點燃,深吸一口後緩緩吐出菸圈,“您這是聽誰說的這些神怪故事呀?我這做了大半輩子古董生意,還從沒聽說過這種說法。這不是胡說八道麼?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br>鄒老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這物件,就是物件,什麼二代物,什麼壓運,這不是明擺著糊弄人麼?”</br>他笑眯眯地看著歷來明,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這八成是有人在背後使壞,故意這麼說的。您這麼精明的人,可別讓人給忽悠了。”</br>歷來明聽到這話,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眼神犀利地斜睨著鄒老闆,彷彿要看穿他的心思,“鄒老闆,你可別在這兒打馬虎眼。說這話的人,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那可是你們古董圈裡的名人,那可是陳陽陳老闆親口說的!”</br>歷來明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一拳重重砸在椅子扶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你信不信不要緊,關鍵是我信!”</br>他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鄒老闆,眼神中透著威脅,“你自己掂量掂量,在這古玩市場上,人家是信你,還是信你們圈子裡響噹噹的陳陽陳老闆!”</br>陳陽?這個名字像一記重錘砸在鄒老闆心頭,讓他瞬間冷汗直冒。古董圈裡誰不知道陳陽的名號,那可是連京城的大佬都要給三分薄面的人物。鄒老闆只覺得嘴裡發苦,這事情怎麼就偏偏和陳陽扯上了關係?他腦海中閃過那日從陳陽來自己店裡詢問這件黃地青花一束蓮瓷盤的場景,當時陳陽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現在想來竟讓他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