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杜兆麟頓了頓,雙眼微眯,冷冷說道:“我這幾日忙著勸大帥吶,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帥還是那樣...沉迷酒色,日夜笙歌嗎?”趙子冷低下了頭顱,也不知是為了表明上下尊卑還是心裡瞞著事。
話音剛落,杜兆麟臉色陰沉了下來,走到窗邊,看向鞍馬城的中心,那裡正熱鬧非凡,娼妓附弄風雅,酒徒爭狠鬥勇,浪蕩子一擲千金,看著場中混亂大笑個不停。至於那些衣冠世家也都就此褪下偽裝,一個個“男兒本色”了起來。
杜兆麟搖了搖頭,冷笑道:“這一陣子,恐怕是大帥跟世家關係最為親密的時候。稱兄道弟,一幫子狐朋狗友,只是徒累了城中百姓。”
“大人,城中百姓記恨的是您。”趙子冷聽得很認真,他一字一句的念在心裡,然後...在杜兆麟殺人的目光中如是說道。
出奇的是,性情剛烈而又睚眥必報的杜兆麟卻沒吭聲。
他心裡有愧,為了這份悔恨,他曾做出無數的努力。
比如,勸自家大帥提起野心,抖擻威風,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杜兆麟踉蹌了一步,城中燈火十分,可落在他眼裡卻只剩下一抹灰白。
“子冷,你說說這地界,怎成了這樣?明明是打了敗仗,難道不該臥薪嚐膽,勵精圖治,以求雪恥嗎?怎成了,一副盛然天下的模樣?”
趙子冷想了想,這問題不難,可惜鞍馬城裡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
但他很欣賞杜兆麟,所以開了口,緩緩說道:“很多敗者失去下棋的資本後,他們都會去嘗試臥薪嚐膽,只不過其中滋味甚苦,能讓人知道放棄與否......”
杜兆麟聽著,他啞然失笑,打斷的很是突兀。“你是講,一劍曾當百萬師的豪傑現在卻是喪了膽嗎?願意去做汙泥裡的臭蟲,待到發爛發腐也甘心麼?”
“正是如此。”趙子冷神情淡漠,臉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只不過在黑夜裡,哪怕他嘴角上揚,無比放肆,只要無聲,也不會有人去管。
城裡的正人君子只剩了一位,就是眼前這個飽受非議的賊子。
他也不說話,閉著眼,又緩緩張開雙目,如是三番五次,看起來極為痛苦。
“管他作甚!”沉寂了許久的杜兆麟突然大聲喊道,嚇得趙子冷將手中的吃食掉在了地上。
趙子冷驀地瞪大了眼,這可是他精心烹飪的夜宵。
不能氣,不能氣,大局為重,寄人籬下...去他孃的!趙子冷正安慰著自己,越想越氣,突然發了狠,揪著杜兆麟的衣領罵道:“你今兒個要是不賠我,信不信我血濺當場,跟你拼了這條性命!”
“城中所有的客棧酒肆,任你吃一週,全記我帳上。”杜兆麟甩開了拿著他衣領的手,平靜說道。
趙子冷嘴角撇了撇,自己是那種幾頓吃食就打發了的人嗎?
“再加一週!”他豎起了兩個手指頭,放到杜兆麟的面前,為自己“據理力爭”。
“成交。”杜兆麟輕聲說道,他嘴角上揚,竟是罕見的發笑聲。
趙子冷很開心,他撓了撓頭,似乎又意識到了自己與杜兆麟的上下尊卑,於是露出副討好的模樣,諂媚無比。
“還有件事,你這廝得告訴我。”杜兆麟斂去了笑容,重新恢復到那副淡漠嘴臉,很認真的說道:“鞍馬城的官員世家,來歷出身我都無比清楚。可唯有你趙子冷,神秘的很吶。”
趙子冷神色不改,笑道:“出身鄙賤,鄉野中人,入不得您耳,仔細想想,其實也很正常。”
“尋常的世家官員可都搭不上虞氏這條線,更何況對時局洞察明晰之度,還要在我之上的人會是個鄉野村夫麼。”杜兆麟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趙子冷眼神一凜,抿了抿嘴,漫不經心道:“可能是,您小瞧了天下英雄,更或者,您高看了自己一眼。”
“哼!”杜兆麟悻悻收了場,也打消了繼續追問的念頭,轉身拂袖欲去。
趙子冷搖了搖頭,在背後苦笑道:“現正逢多事之秋,你我既然皆有所取,何不共商大業?”
“就怕是與虎謀皮,到頭來我杜兆麟又得背上罵名!。”
“是人皆有貪心,有貪妄之念所以諸徒行世皆有軟肋,因此受制於人。不如,我把我的貪心講與你聽?”趙子冷躬著身,附耳細聽,以待杜兆麟的回話。
二人誰也不再做聲,一時間倒是沉默佔據了上風。
良久,杜兆麟抿了抿嘴,冷冷說道:“可別跟我講,貪吃就是你的慾望。”
“那不會。”趙子冷笑道,緩緩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