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夏潔帶吳絹來到了她父母生前住的房間。回來三四天了,她一直不敢進這個房間,怕自己睹物思人,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結果一走進房間,夏潔的眼淚就抑制不住往下流。吳絹只有緊緊握著夏潔的手,試圖給她安慰。
床、櫃子、椅子,都落了一層灰,床頭邊的牆上掛著一張相片,相片上的夏潔還是十歲左右的模樣,坐在父母中間笑得十分燦爛。夏潔望著牆上的相片說:“這張相片是我十歲生日的時候,我父母帶我去縣城照的。我不見到這些東西還好,一回到這個院子,尤其是進了這個房間,那種感覺像要把我撕裂、使我窒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們已經離開我了,拋下我不管了。明天我們就要走了,下次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我還是忍不住要進來看看。”
吳絹緊緊握著夏潔的手說:“小潔,都過去了,伯父伯母在天有靈,定不希望你傷心難過。你還有我,還有陳叔,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來,我們一起把房間裡打掃一下。”
夏潔打來水,吳絹拿來掃帚,兩個人一起把房間裡擦得一塵不染,夏潔取下了牆上的相片,她要把它帶在身邊。晚上,夏潔做了一個夢,她夢見父母親遠遠地看著自己,一直在笑,她想要跑上去抓住他們,可任憑她怎麼跑都追不上他們,都無法靠近他們。
第二天一早,不知危險正來臨的夏潔和吳絹還在睡夢中,就被樓下一陣嘈雜的聲響吵醒了,嘈雜聲中夾雜著迎親的奏樂聲。夏潔從床上起身,走到窗格前往下張望,發現院子門口圍了十幾個人,門口還停了一頂轎子,陳叔和大牛還跟那些人起了衝突,阻攔他們往院子裡來。
吳絹也跑到窗格前往外看,看見院子外面掛著紅綢的轎子,她似乎猜到發生什麼事了,對夏潔說:“小潔,不好了,二姨娘是想要把你嫁出去,她還從外面找來了這麼多幫手。”
夏潔慌了,“那...那怎麼辦?二姨娘她終究還是不放過我......。”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還沒來得及細想,門外就衝進來三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後面還跟著兩個手捧紅色禮服的‘伴娘’。‘伴娘’走上前要給夏潔穿上禮服,被吳絹一把推開了。兩個地痞就一左一右把吳絹拉到一邊,吳絹緊緊拉著夏潔不放手,“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闖到我們家裡來抓人,沒有王法嗎?”
夏潔邊哭邊喊:“你們要幹什麼?絹兒,絹兒...。”夏潔被穿上禮服後,兩個壯漢拎小雞似的把她架到樓下院子外面,塞進了門口那頂轎子裡,轎子兩邊站著兩個男人,拉著她不讓她跑。
吳絹追到樓下的院子裡,大牛和陳叔、阿月被幾個壯漢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夏姨娘就站在一邊的迴廊上。吳絹走上前質問夏姨娘說:“二姨娘,好歹小潔和小勝也是親姐弟,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夏姨娘理虧的躲開吳絹走到院子門口,對轎子裡掙扎的夏潔說:“小潔,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你都快二十一了,早該嫁人了,你的父母都不在,自然是由我這個二姨娘為你操心了。”
吳絹跑到外面,一把抓住夏姨娘的手,說:“二姨娘,你也是做母親的人了,你這樣做,你自己不怕報應,就不怕報應在你兒子身上嗎?虧得小潔還經常掛念著弟弟,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夏姨娘一把甩開吳絹,說:“我現在是夏家的長輩,為夏潔擇得良婿是我這個長輩的責任。你憑什麼指責我,你是誰啊?”
“就算你現在是夏家的長輩,但是有這樣把孩子嫁出去的嗎?這跟強搶賣女有什麼分別?你們不就是欺負小潔的父母都不在了嗎?伯父伯母的牌位就擺在那邊的祠堂裡,你敢去面對他們嗎?”吳絹指著左邊的小祠堂,憤怒地說。
夏姨娘被吳絹說得有些膽怯了,但她仍然站在那裡無動於衷。吳絹又說:“二姨娘,你是不是怕小潔跟你們爭家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立馬就帶小潔離開夏家,再也不回到這裡來了,從此以後,夏家所有的財產都是小勝的。”
夏潔也對夏姨娘說:“夏家的家產我一分都不要,都給小勝,求求姨娘放了陳叔,放了我們。”
“小潔,你不要求她,她不配你求她。”吳絹憤怒地盯著夏姨娘說。
夏姨娘有些怕吳絹了,又聽夏潔說不會跟小勝爭夏家的家產,有些動心了,猶豫著要不要放了夏潔。可是男方家來接親的人不同意了,“夏姨娘,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你把夏姑娘放了,我們怎麼辦吶?我們那邊喜酒都擺上了,今天來迎親可是你叫媒婆幾次催促的,人今天我們是一定要接走的。”
“是啊,我們把所有的親戚都請來了,擺了那麼多喜酒,你不能讓我們白跑一趟、白高興一場啊。”迎親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
夏姨娘被嚇住了,必竟在夏家她除了一個年僅十歲的兒子,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害怕惹禍上身,周圍十幾個男人一恐嚇,她立馬就蔫了,揮揮手說:“抬走吧,抬走吧。”
“不能走,不能,幾位大哥,如果你們是要錢賠償損失的話,我可以賠給你們,你們把夏姑娘放了,好嗎?”吳絹說完轉身跑上樓拿錢去了。
不一會兒,吳絹手裡拿著兩袋錢下來,對迎親隊伍裡一個領頭模樣的人說:“大哥,這些錢足夠賠償你們的損失了,請你們把夏姑娘放了。”
迎親的人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錢,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就露出了一副貪婪的嘴臉,領頭的人笑著說:“看來你們是真有錢啊,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賠,要看男方家裡怎麼說,如果這些錢不夠賠的話,那夏姑娘要麼當人質,要麼就嫁過去。”
夏家的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大家竊竊私語、指指點點,沒有人敢上前說一句話。一個抬轎子的壯漢把一直按著轎子的吳絹一把推到在地,轎子在吹吹打打的樂聲中抬走了。被按住動彈不得的陳叔哭喊著:“小潔,小潔。二姨娘,你快去把小潔救回來啊,你不能這樣對她,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大牛見吳絹被推倒在上,手上、膝蓋上被地上的石塊蹭出血了,他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掙開按住他的兩個人,跑到院子外面扶起吳絹。被掙開的兩個地痞也跟了上去,又把大牛給死死地按住了。
轎子抬著夏潔,在大家的注視中走遠了,吳絹顧不上手上、膝蓋處還在流血,從後面追了上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地痞按照先前說好的時間,放開了陳叔和大牛、阿月,找夏姨娘拿了剩下未付清的錢走了。
地痞一鬆開,大牛就對陳叔說:“陳叔,你想辦法問出夏姑娘被送去的地方,再多帶些人來接應我們。我和阿月去追絹小姐,他們走了那麼久,我怕她一個人會有危險。”
陳叔說:“好好好,你們快去,快去。”
陳叔的憤怒足以殺了夏姨娘,他盯著夏姨娘問:“二姨娘,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兒良心的話,那你就告訴我,小潔被送到哪兒去了?”
夏姨娘早被失控的場面嚇傻了,見陳叔這般凶神惡煞像要吃了自己的樣子,她嚇得轉身躲進了自己的廂房裡。陳叔縱有千萬個想殺死夏姨娘的念頭,但他也只能強忍著往肚子裡咽下這口氣,因為夏老爺還有一個兒子橫在他們中間。
大牛和阿月沿路向村民打聽,那夥抬著轎子的人往哪個方向走了,抬轎子隊伍走得不快,大約兩刻鐘後,大牛在十多里遠的地方追上了吳絹。七月底的天氣非常炎熱,吳絹遠遠跟在轎子後面,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了,衣服上面沾了許多泥土和草葉。
吳絹雖十分著急,但她頭腦冷靜,跟前面的隊伍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不讓他們發現自己。大牛走上前扶住步履蹣跚的吳絹,說:“絹小姐,你還好吧?”
吳絹擦了擦臉上和額頭的汗水,說:“大牛哥,我沒事,我們先遠遠地跟著他們,等到了目的地,再想辦法救小潔。”
“好,我們先不要慌。可是絹小姐,從早上到現在你水米未進,能堅持住嗎?”
“我沒事,能堅持住。”
又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轎子的隊伍來到了湖邊的一個村莊,村莊里約有近百戶人家,村子另一邊的盡頭靠近湖邊。轎子停在了村頭是一處尚好的青磚院落門前,青磚院落的院子裡擺滿了桌子,裡面有不少男男女女在忙進忙出,顯然是在辦喜事。
吳絹和大牛他們遠遠看見院子大門口站了許多人等在那裡,待轎子停穩,兩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把夏潔連拉帶拽扶了出來。夏潔想要掙脫逃跑,無奈邊上圍滿了人,她是插翅也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