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回到了以往的平靜。這天早上,汪叔照舊天剛矇矇亮就起床了,穿戴齊整後,習慣性地來到劉祖奶奶的廂房,廂房裡空寂寂的,傢俱、擺設跟原來一樣沒有變,只是床上空蕩蕩的。汪叔進門望著空蕩蕩的床,鼻子一陣發酸。他坐在劉祖奶奶平時坐的靠椅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劉祖奶奶留下來的氣息,兩行濁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流了下來。劉祖奶奶那和藹可親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那些風雨四十幾載的陳年往事,一幕幕好似就在眼前,喜怒笑罵好似就在耳邊。
緊接著,汪叔拿起花瓶裡的雞毛撣子,把床頭、‘躲首門’、桌臺、椅子上的灰塵都撣乾淨。劉祖奶奶走後,第一個不適應的就是汪叔了,每天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他依然是來到劉祖奶奶的房間,在這裡坐上一刻鐘,然後開始掃灰、擦桌臺、整理劉祖奶奶的針線盤和細什物件。除了必須要帶走的東西,劉祖奶奶生前用過的東西,汪叔都沒讓人動。
劉祖奶奶三七後的一天,大牛從縣城給梁丘老爺帶來了一封家書,是梁丘航的舅父寫來的。信上說,梁丘航的母親因掛念兒子,梁丘老爺一走就是一年多,最近偶感身體不適,希望梁丘老爺能早日返家。
劉祖奶奶月祀過後,梁丘老爺來向二老爺辭行。“二老爺,打擾許久了,小航的舅父來信說賤內身體欠安,我也是該回去了。老祖宗走得這麼幹淨利落,還實是有些不捨,她哪怕在床上多躺幾天,我們也不至於這麼失落!”
“母親生前就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她很愛乾淨,做事有原則、立場分明,雖說不上是‘女中丈夫’,那也是讓四鄰八村、親朋好友打心底裡佩服;只是我陪伴她的時間太少了。自家父去世後,我一心想著如何剔除他生前做生意的種種弊端,如何把家裡的生意做得更大,時間就那樣一天天一年年的過去了,我都沒來得及好好跟她說過話,聽她嘮嘮這家長裡短的事,這也是我心裡的一個遺憾!”
“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圓滿,老祖宗八十多歲的高壽,子孫滿堂,膝下兒女孝順,所以二老爺不必掛懷。”
“不敢不敢,親家過獎了。”
“二老爺,您這一聲親家,我心裡可踏實多了;不管發生什麼,我希望我們的情誼,我們的兒女親家都不會變。”
“那是自然。回去代問親家母好!如果北方老家沒什麼緊要事,下次和親家母一起過來,我們隨時等著你們再回來。”
“好,哈哈哈...。”說到高興處梁丘老爺豪爽的軍人性情,頓時展露無遺。
二老爺派書華和大牛把梁丘老爺先送到縣城,再從縣城送到洵城坐船去上海。洵城被日本鬼子佔了,二老爺不放心梁丘老爺一個人出行,所以叮囑書華和大牛務必把梁丘老爺送上船安全離開。本來可以不用去縣城的,但梁丘老爺想當面去跟吳絹道別,他怕發生那麼多事,劉祖奶奶又突然過世,吳絹的情緒會不好,想在走之前安慰安慰她。
劉祖奶奶突然過世,加上之前發生的種種事,的確讓吳絹好長一段時間裡都似有梗結在心、悶悶不樂。梁丘老爺在吳家住了大半年,大家早都把他當成了家裡的一員,他一走,吳絹心裡更加空落落的。
夏潔和吳辛見吳絹心情低沉,就在一起商量,週末的時候邀上同學或者明澤去南山、楊月湖玩,出去散散心裡的悶氣。夏潔說:“前段時間發生那麼些事,加上太祖母突然走了,絹兒還沒有緩過來呢。”
“週末叫上明澤舅舅、小曼、蘇兒一起,我們出去野餐,好不好?”吳辛說。
夏潔說:“唉!這個主意不錯!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氣呢。”
吳辛和夏潔軟磨硬泡,說服了吳絹週末去楊月湖邊野餐。楊月湖在縣城的正西面大概兩三里處的效區,楊月湖不同於南湖,它是由一片大小相連的湖潭形成的類似於湖澤的湖泊。水漲起來的時候,小湖潭連成一片湖泊,待秋季水位退去後,中間的堤壩都露了出來,一眼眼小湖潭就露了出來,裡面有許多小魚蝦、蚌殼、田螺。
秋季的楊月湖最美的是湖邊的楊樹林和青草坡,楊樹林裡的楊樹長得密密麻麻,地面上落下一層厚厚的、踩上去像地毯一樣的樹葉,楊樹林的面積方圓有兩三畝大;青草坡在楊樹林邊上的山坡處,是一個片貼著地面生長的青草斜坡,邊上還有一片青黃色的瓜毛草坡;瓜毛草坡下面是村民耕種的田地,不遠處就是鄱湖,視野開闊、風景實是秀美。
週末的一早,梅大姐為吳絹他們準備了許多野餐的食物:有香噴噴的米餃、油炸糯米糰子、南瓜餡餅;吳絹和夏潔前一天還買了許多餅乾、蘋果和葡萄,還去東街的牛肉店裡買了些滷牛肉。吳辛從餐廳裡拿了一瓶二老爺從外面帶回的香檳酒,豐盛的野餐就備齊了。
一行六人三輛腳踏車,往西邊楊月湖的堤壩駛去。中秋時節,野外一片金黃、一片火紅相映其間,正是秋意剛好、秋高氣爽的時節,微風襲面,讓人頓感身輕愜意。吳辛和吳蘇還從楊月湖裡摸了兩大籃子蚌殼和螺絲,拿回家後,梅大姐叫人清理出來,第二天做成了美味的菜餚。
晚上,吳辛拿著一個封信來找夏潔,“小潔,這是我們班同學託我交給你的信,今天出去野餐我都差點忘給你了。”
吳絹一把搶過信,說:“哪個男同學寫的信呀?是情書吧?”
吳辛說:“就是我們班上那個書呆子,但我覺得他配不上小潔,這封信你們看看就行了,小潔,你可千萬別當真。”
“是他啊,挺斯斯文文的一個人,聽說東街口的那家飯店是他們家開的。辛兒,你對他有成見嗎?為什麼說他配不上我們家小潔。”